第1章

陈默签收陌生叔公遗物时,发现是只刻着诡异符文的旧皮箱。

当箱盖弹开的瞬间,整间出租屋连同他的人生被瞬间吸入箱中。

醒来时站在中欧飘着盐粒般雪花的陌生小镇,脚边是他虚度光阴凝结成的冰冷碎片。

一个苍白导游指向地平线倒插于沙漠的巨型钟楼:

“每次旅行结束的人们都在为它添砖,你的叔公用生命买了这张单程票送给你。”

陈默看见女人为打卡扑向下个景点时,两片冰晶落地。

而远处塔身轰鸣着挤出崭新的黑色巨砖。

他触碰掌心正融化的时间残骸——里面冻结着他刷旅行攻略时空洞的眼。

城市的低鸣永不疲倦,像一只藏在混凝土巨兽胸腔深处的磨损引擎,透过陈默这间豆腐块大小出租屋的薄墙,嗡嗡作响地撞击着他的耳膜。黄昏光线被挤压着塞进高楼的缝隙,蹒跚爬入窗户时只剩下稀薄浑浊的灰黄色,无力地洇染在墙壁几块脱落的墙纸上。空气凝滞,粘稠地裹挟着廉价的咖喱味速食饭、隔夜汗水还有年深日久的灰尘颗粒。桌子上,透明塑料饭盒里,冷掉的米粒僵硬地抱团,油腻的汁液凝固其上,像琥珀包裹着失去生机的昆虫遗骸。

陈默整个人陷在破旧转椅那塌陷的中心,脊椎几乎与椅背的弧度融为一体。屏幕上无数表格如同永无休止的爬虫队列,无声而冰冷地滚动。键盘的敲击声短促机械,与窗外车流碾压路面的混响织成一张细密的、令人窒息的网。他的手指在键帽上本能地舞蹈着,完成“复制”、“粘贴”、“保存”的流程,精准如同流水线上的机械臂。只有那双眼睛,长时间被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浸泡,像两口早已干涸的深井,倒映不出半点波澜。又一个日子。清晨被刺耳闹钟撕裂前残留的混沌,与午夜屏幕那点微光烧灼视网膜后的麻木,几乎无缝衔接成乏味的闭环。

快递包裹被粗暴地掼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陈默!出来拿!” 吼声混着粗重的喘息和楼道里浑浊的回音,下一秒,只留下鞋底刮擦地面的刺啦声远去。

箱子上潦草地写着他的名字。寄件人:陈久。地址模糊不清。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勉强在他记忆深处荡开一丝微弱的涟漪——某个被遗忘多年的乡下远亲,依稀在他少时某个湿冷的、弥漫着劣质纸钱气味的丧事角落,瞥见过一道佝偻沉默的灰色剪影。仅此而已。

撕开层层廉价包装纸和揉皱的缓冲泡膜,一只陈旧的深棕色皮箱显露出来。大小如同一个笨重的旅行箱,但它的质地透着怪异。皮革异常粗硬,布满了蛛网般干裂的细纹和磨损的痕迹,表面附着着些微油腻,却又冰冷得像刚从冻土里刨出。箱子正面中央,一个用更深的、近乎黑色的染料烙印上去的图案格外扎眼:几条扭曲缠绕的线条,构成一个极其复杂、从未在任何文明符号体系中见过的印记,透着原始的野性,又深邃得像宇宙初开的裂痕。陈默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那些凸起的纹路。一种冰冷粗糙的、几乎带着微弱静电感的战栗,猝不及防地从指尖窜入脊髓。

他费了点力气才把这箱子塞进床尾和墙壁之间那点可怜的缝隙里,刚好能塞进去。屋里几乎没什么下脚的地儿。他鬼使神差地蹲下来,伸手摸索。箱体侧面靠近底部的皮革上,掩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冰冷的金属凸起,形状似某种野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