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付了什么账？” 陈默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恐惧的嘶哑。
艾萨克那张苍白的脸上，肌肉似乎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像干枯树皮下虫子的蠕动。“账？”他灰色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缓慢地在陈默全身巡视一圈，最终停在他脸上，那目光穿透皮肉骨骼，直抵灵魂深处某个冰冻的角落，“和你脚下不断生出来的这些小玩意儿一样……不过，他是付了整个身子。”没有解释，没有情感。他转身，一步踏出，盐雪嘎吱作响。“别在这儿冻死。跟我来。”
箱子口无声地对准了他们。那熟悉的黑暗漩涡再次涌现。
陈默的心脏骤停。刚才被整个宇宙揉捏撕扯的恐怖记忆瞬间淹没了他，四肢本能地僵硬抗拒。
“每浪费一秒……”艾萨克没有回头，声音在风雪的“沙沙”声中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般冰冷的质感，“‘它’都会从你身上剔下一块时间。”他微微侧首，冰刀似的眼神瞬间让陈默四肢僵冷，“拖得越久，‘结账’的东西越多……越沉。”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块沉重的、泛着寒光的金属秤砣，砸在陈默心头。
滚烫！截然不同的灼热如同火炉骤然贴紧皮肤。干燥滚烫的气流裹挟着浓烈的沙尘气息，粗暴地灌满了陈默的肺部。强烈的晕眩过后，他睁开刺痛的眼睛。
目之所及，是无边无际、单调炽烈的赭黄色。巨大的沙丘在视野里绵延起伏，如同凝固的海啸，金色的波浪延伸到视线尽头，被蒸腾扭曲的热浪模糊了地平线。没有风雪的湿冷声音，只有灼热死寂的嗡鸣在耳边回荡。脚下沙粒的滚烫温度隔着鞋底直冲脚心。他站在这片死亡之海的巨大沙丘上，但所有的感知都在一瞬间被远处那片区域中心，一座不可能存在的庞然巨物死死攫住。
它不是金字塔。它更像一座倒着刺入这片无边沙海的巨大钟楼！材质如同最古老坚硬的黑曜石打磨而成，庞大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塔身深深扎进黄沙深处。本该是塔尖的位置，只有一片混沌模糊的沙漩，仿佛连接着大地的核心。只有巍峨的塔身主体，沉默地从沙海中拔地而起，表面的建筑纹理粗犷蛮荒，如同巨兽外露的肋骨。塔身上布满了无数不规则的巨大孔洞，像被无数陨星轰击过，深不见底。那些幽暗深处，隐约有微光如夏夜萤火虫般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灭都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时间涟漪。
“时间之墓，‘游踪钟楼’。”艾萨克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热浪中平平铺开，没有丝毫波动。他抬起手臂，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像指向祭坛般，指向那座通天彻地的倒悬巨塔。
炽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陈默顺着那根苍白的手指仰起头，目光在巨大的塔身上巡弋。一些幽深如渊的孔洞深处，确实有极为细微的蓝色光点飘忽而过，像坠入无底深井的星辰碎片，带着无尽的哀怨与冰冷，转瞬即逝。
“他……他最后……”陈默嗓子干得像沙漠本身，沙哑地问。
“清点完所有库存……”艾萨克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如同枯叶摩擦，“支付了时间，人，自然就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