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掠不过百里,他眸光骤然一凝,按下流光,落在一处更为隐蔽的山坳。
这里的枯萎,与他处不同。
并非那种被彻底抽干后的灰败脆硬,反而透着一种……黏腻的、未燃尽的余烬感。大片林木并非焦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淡的、仿佛被污血浸透后又阴干的深褐色,枝干扭曲,保持着死前最后挣扎的痛苦姿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却令人极其不适的气味——不是焦臭,而是某种浓郁生机被强行闷烧、腐败后残留的甜腥,混杂着泥土被翻搅的土腥和一丝几不可闻的……香火味?
句芒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深褐色的泥土。入手竟带着一丝诡异的余温,仿佛地下埋藏着未曾熄灭的暗火。神力微吐,泥土在他指尖化为更细的粉末,那甜腥味愈发明显。
不是阵法直接汲取。
像是……祭祀。某种以庞大生机为燃料,极其暴烈却又被约束着的献祭仪式残留。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不祥的山坳。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株尤其粗壮、几乎被从中劈开却未曾倒下的古树上。那树干裂开的巨大缝隙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弱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异样光泽。
句芒缓步靠近,越是临近,那股甜腥腐败的气息越是浓重,甚至隐隐听到极其细微的、噼啪作响的余烬之声。
他屏住呼吸,探手伸入那焦枯开裂的树缝。
指尖触到的不是朽木,而是一捧尚带温热的、黏腻的灰烬。而在那灰烬之中,他摸到了一件硬物。
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是一枚约莫婴儿手掌大小的令牌。通体漆黑,不知是何材质,触手冰凉,竟能隔绝他神力的探查。令牌表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的图案——并非符文,而是交织的枯枝与扭曲的根须,共同环绕着一只半睁半闭、毫无情感的眼瞳。雕刻的笔触阴冷而邪异,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死寂意味。
翻到背面,则是一行细密如蚁的古篆,深深烙刻:
【巡狩使·亥二十二】
巡狩使?这是什么职司?绝非天庭正神谱系中之物!那“亥二十二”更像是一个编号,冰冷而毫无生气。
句芒指腹摩挲着那行刻印,试图感应更多信息。就在他神力微微刺激到令牌的瞬间——
“嗬……”
一声极其虚弱、断断续续的呻吟,毫无征兆地在他身侧极近处响起!
句芒猛地转头,神光瞬间护体!
只见旁边那株半枯的古树虬结的根须下,一堆深褐色的落叶和灰烬微微拱动,一只焦黑干枯、几乎与木炭无异的手猛地伸了出来,胡乱地抓挠着空气!紧接着,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形”挣扎着从灰烬中爬出半截身子。
它几乎没了人样,大半边身子都已碳化,露出内部漆黑空洞的结构,仅存的一点皮肉也如同烧熔后又凝固的蜡,勉强维持着轮廓。唯有一只眼睛,尚未被完全破坏,浑浊不堪,却死死盯着句芒手中的令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和一种濒死的渴望。
“还……还给……”它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碳化的嘴唇开合,艰难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尊……尊主……诅咒……逃不……”
话音未落,它碳化的身躯突然剧烈抽搐,那仅剩的独眼中猛地爆开一团极细微的黑色火焰,瞬间将其残存的头颅吞噬殆尽,化作一小撮新的黑灰,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