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看着那桶散发着热气的泡面，愣住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了。
他拿起叉子，笨拙地卷起一根面条，吸溜了进去。
一股黑气从他身上冒出来，又消散了。
「你可以叫我老王。」他吃完面，擦了擦不存在的嘴。
「这家店，是个‘站台’，连接着我们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店里的这些规矩，就是让两个世界不至于彻底撞在一起的‘栏杆’。」
「店长，就是守着这些栏杆的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他……人呢？」
「他跟你一样，一开始也是靠着小聪明在规则里钻空子。」老王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但他不满足，他想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所以，他进了‘里世界’，再也没出来过。」
里世界……
我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凭什么信你？」我问。
「信不信由你。」老王指了指自己，「我生前是个举人，死后因为一纸地契的执念被困在这里。那份地契，就是我和这个鬼地方的‘契约’。我比你更懂什么叫规则。」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形。
「你的地契，是民事契约？」
「是又如何？」
「只要是契约，就一定有条款，有权利，有义务，也一定有……漏洞。」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老王的魂体猛地一震。
我笑了。
「我们合作吧。」
「你给我提供里世界的情报，我帮你研究你的地契，找出里面的法律漏洞，让你获得自由。」
老王死死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良久，他问：「为什么要去找店长？他死在里世界，对你这个继任者来说，不是更好吗？」
「不。」我摇了摇头，「根据《劳动法》，员工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场所内，因工作原因受到事故伤害的，应当认定为工伤。店长是在为便利店工作期间失踪的，属于失踪下落不明，我有义务进行搜救。」
「而且，我这人，有逻辑癖。」
「一个活生生的人间蒸发，不符合我的逻辑。我必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王看着我，终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
「每天凌晨4点44分，后门仓库的墙壁上，会出现一道‘空间裂缝’，那是两个世界最薄弱的连接点，也是店长失踪的地方。」
「但是，我劝你别去。里世界，跟你在这里遇到的小打小闹，完全是两码事。」
我看了看手表，指针正走向凌晨四点。
「那就去看看。」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个世界，讲不讲‘法’。」
第四章：里世界法院
我和老王穿过那道裂缝。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所有认知瞬间崩塌。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是无限延伸的黑白棋盘格子，每一格里都闪烁着不同的符文。
这里没有大地，脚下踩着的，是仿佛无穷无尽的，由各种文字堆叠起来的半透明地面。我低头，能清晰地看到无数泛黄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条款，有楔形文字，有古希腊文，还有我完全看不懂的扭曲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