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怪物重叠的噪音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我从收银台下，抽出一张空白的收据纸，撕成两半。
又从口袋里掏出笔，在其中一张纸片上，写下一个「帮」字。
然后，我将两张纸片揉成一模一样的纸团。
「根据《民法典》第四条，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遵循公平原则，合理确定各方的权利和义务。」
我将两个纸团扔在柜台上，发出两声轻响。
「在无法对‘看起来’和‘最需要’进行客观量化和事实认定的情况下，为保证程序公平，排除一切主观偏见，我决定采用随机方式进行选择。」
我抬眼，逐一扫过他们。
「也就是抽签。」
「谁抽到写有‘帮’字的纸团，我就无偿赠与谁一件商品。」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抽签结果具备唯一性和排他性。你们对我的裁定方案，有异议吗？」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血人和老太，两个恐怖的怪物，此刻正歪着头，死死盯着柜台上那两个小小的纸团。
他们脸上的怨毒和杀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取代了。
几秒后，他们竟然真的伸出手，开始为谁先抽，谁后抽，进行了一场简短而诡异的争执。
我靠在柜台上，点了一根烟。
看着两个鬼为了一个程序正义问题差点打起来，我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好像也没那么恐怖。
危机解除，我却轻松不起来。
这种利用规则漏洞的行为，是走钢丝。
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但只要对方的规则再刁钻一点，我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必须搞清楚，这便利店，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喂，新来的。」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那个穿着清朝官服的鬼魂，他又飘了出来，正指着我刚放回去的泡面。
「根据你说的那个什么……合同法，本官现在想清楚了，要买。但本官没带银子，只有这个。」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拍在柜台上。
「这是一块前朝的墨锭，价值连城，足够买下你这一整排的泡面，怎么样，换不换？」
我瞥了一眼那所谓的“墨锭”。
「抱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人民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货币，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禁止使用外币和代币券进行计价、结算。」
我顿了顿。
「以及，根据《典当管理办法》，你的行为属于典当，我这家便利店没有典当资质，无法与你交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查询最近的有资质的典当行……」
「行了行了！」
他烦躁地打断我，魂体都飘忽了一下。
「听你念这些东西，比听老和尚念经还头疼。」
他没走，反而凑近了一些，鬼火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我。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跟以前那些只知道尖叫和发疯的夜班店员不一样。」
我心里一动。
「以前的店员？还有那个失踪的店长呢？」
他沉默了，似乎在衡量什么。
我从货架上拿了一桶泡面，加热水泡好，推到他面前。
「根据《民法典》的赠与规定，我现在将这桶泡面的所有权无偿转移给你，并已完成交付。现在，它是你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