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刺骨的冷,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裂开。
破旧的茅草屋里,四面漏风,呜呜的风声像是野鬼在哭嚎。几块破木板勉强拼凑成的门板哐当作响,随时都要散架。
屋角堆着些潮湿的柴火,忠伯哆嗦着手,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用火石点燃了一点微弱的火苗。火光跳跃着,映出他满是皱纹和愁苦的脸,也勉强照亮了土炕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那是林屿。
或者说,曾经是林家那个虽然身份低微、却总带着几分清傲和灵气的庶子林天瑜。
现在,他只是林屿,一个被夺了姓氏、断了亲族、像扔垃圾一样丢回这祖籍荒村的瘸腿废人。
他发着高烧,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得泛白,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地打着摆子。破碎的梦境像走马灯一样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翻滚。
是那个陡峭的楼梯……是身后那突如其来、让他失去平衡的大力……是摔下去时腿骨断裂那声清脆又恐怖的“咔嚓”声……是嫡母那张保养得宜、却带着冰冷嘲讽和一丝快意的脸……
“姨娘走得早,没人教你这庶子该懂规矩,竟敢偷到主母房里来了?林家容不下你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东西!”
“念在血脉亲情,留你一条小命,滚回老家自生自灭去吧!”
“从今日起,剥夺林姓,你不再是林家人!是死是活,都与林家无关!”
冰冷的呵斥,族人鄙夷的目光,还有那几个粗壮家丁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侧门,扔上那辆连牲口都不如的破板车……
“呃……”他在炕上痛苦地呻吟出声,喉咙里像是堵着沙子,火烧火燎地疼。
“少爷!少爷您醒醒?”忠伯慌忙扑到炕边,用那件唯一还算厚实、却也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棉袄紧紧裹住他,“撑住啊少爷,老奴这就去求求村医,您千万撑住!”
老仆浑浊的眼里含着泪,替林屿掖好根本挡不住寒风的硬邦邦的被子,一咬牙,转身冲进了屋外的寒风里。
风更大了,卷着雪沫子从墙缝、门隙里钻进来,那点可怜的篝火被吹得明灭不定,几乎要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屿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寒冷和灼热吞噬,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门被猛地撞开。
忠伯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和一个更加绝望的消息。
他几乎是跪爬着回到炕边的,老脸上又是雪水又是泪水,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少爷……村医,村医他不肯来……说,说咱们连问诊的钱都拿不出,别浪费他的工夫……还说,还说……”
忠伯哽咽得说不下去,那双粗糙得像树皮的手死死抓着炕沿,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屿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心,像是被冰锥子又狠狠扎了一下,反而泛起一丝麻木的清明。
是啊,没钱,没势,一个被家族唾弃的瘸子,在这穷乡僻壤,谁会在乎他的死活?
他甚至连给这唯一还跟着自己的老仆一口饱饭都做不到。
就这样死了……也好……
省得拖累忠伯……
就在他意识涣散,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忽然,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触感,从他紧紧攥着的右手手心传来。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