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好像是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死死抓住了身下的什么东西?是炕上的土?不像,土是冰凉的。这却像是一小撮被阳光晒透了的沙,温暖,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勃勃的生机感。
那点微弱的暖意,顺着手臂,丝丝缕缕地渗入他几乎冻僵的血液里,竟然让他舒服了一点点。
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手。
借着那摇曳欲灭的火光,他模糊的视线看到自己手心那一小撮褐色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壤。
奇怪的是,周围的土都是灰黄冰冷的,唯独他手心里这一小撮,颜色更深,更润,仿佛自带一层极淡极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
鬼使神差地,他手指微微一动,将那一小撮土弹落了一些在身边。
炕沿下的角落里,积着一点灰尘,还有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的、早已枯黄脆硬的野草秸秆。
那点温润的土屑,就落在了那几根枯草上。
下一刻,让林屿几乎以为自己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的景象发生了!
那几根明明已经死得透透的枯草,接触到那土屑的瞬间,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饿鬼,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焕发出惊人的翠绿!
不是慢慢变绿,是“唰”地一下,枯黄褪去,生机爆发!
它们疯狂地抽枝、长叶,原本干瘪的草茎变得饱满水嫩,叶片舒展,甚至违背了这严冬的时令,在几个呼吸之间,就窜高了寸许,顶端还猛地结出了一小簇饱满得不像话、颗粒圆润异常的草籽!
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寂静无声,却充满了近乎妖异的生命力。
那抹扎眼的、不合时宜的翠绿,在这灰暗、破败、充满死亡气息的屋子里,耀眼得如同鬼火。
篝火终于抵抗不住寒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但林屿的眼睛,却在黑暗中猛地睁大了。
高烧带来的浑浊和死气,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狠狠击碎。
他的手还在因为虚弱和寒冷而颤抖,但那双原本已经黯淡绝望的眸子里,却倒映着窗外雪光映照下那簇异常鲜活的绿色,一点点亮起了骇然、震惊、以及……绝处逢生般的、微弱的疯狂光芒。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凑到眼前,死死盯着掌心那还剩下一小半的、带着奇异温感的褐色土壤。
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
这土……
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暗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屋外永无止境的寒风呼啸。
忠伯也看到了那簇在雪光映照下绿得妖异的草。他年纪大,见识过的怪事也多些,可眼前这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吓得往后一缩,差点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指着那草,话都说不利索:“少、少爷……那、那是什么……妖、妖怪啊!”
林屿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狂跳,牵扯着虚弱的身体一阵阵发晕。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烧似乎因为这场剧烈的精神冲击而退散了些许,脑子反而变得异常清醒。
这不是妖怪。
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猛地攥紧手心,将那点珍贵的、散发着微弱热度的土牢牢护住,仿佛那是世间最璀璨的珍宝。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低了声音,因为久未进水而嘶哑得厉害:“忠伯,别慌!这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