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
“嗯。”
“我们要去哪里？”
“……”云澈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天涯海角。”
阿九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然后呢？像两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一辈子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灼人的平静：“我的血，我的身份，就是原罪。逃到哪里，灾祸就会跟到哪里。”她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这一击，父皇打碎的不只是我的手臂，还有我所有的路。”
云澈收剑入鞘，发出清脆一声响。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
“路是人走的。”他的目光沉稳如磐石，“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昭朝的，不是陛下的，更不是那些野心家的。”
他的指尖，极轻极快地拂过她额前被汗浸湿的发丝，带着剑茧的粗砺触感，却异常温柔。
“臣只认你。”
9
追兵，还是来了。
并非之前的乌合之众。是精锐的、带着必杀令的队伍。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层层围住了这座孤零零的山神庙。
为首的将领，正是昔日昭帝麾下极受信任的御林军统领，如今已成了新朝颇受重用的鹰犬。他认得云澈，更认得阿九。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他笑得虚伪，“新主仁厚，特请殿下回京荣养。至于云侍卫……格杀勿论！”
血战。毫无悬念的血战。
云澈将阿九护在身后，一把长剑舞成夺命的光团，剑气纵横，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雨。他如困兽犹斗，浑身浴血，旧伤迸裂，新伤不断增添，却一步不退。
庙宇狭小，尸体很快堆积起来。
阿九靠着冰冷的残破神像，看着这一切。看着云澈为她搏命，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剑光中倒下。她的眼神，从恐惧，到麻木，最后沉淀为一种可怕的平静。
她忽然轻轻推开了云澈护着她的手臂。
一步一步，走向庙门。走向那无数指向她的刀剑弓弩。
雨水打湿她的长发和脸庞，冲刷着地上的血污，却洗不净这弥天的杀孽。
“殿下！”云澈惊吼，想拉回她。
她却回头，对他极淡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凄绝艳绝，如同废墟里开出的最后一朵花。
“云澈，”她说，声音被雨声打得零落，“我的路，我自己选。”
她转向那叛将，扬起了头，露出了那段优美却脆弱的脖颈，雨水顺着线条滑落。
“我的命就在这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公主最后的尊严和决绝，“你们谁有资格，来拿？”
所有动作都是一顿。叛将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贪婪，催马上前一步。
就在这一刹！
阿九的手从袖中抽出，那是云澈给她防身的、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短匕！寒光一闪！却不是刺向敌人！
而是，决绝地，划向自己的咽喉！
快！快得毫无转圜！
“不——！！！”
云澈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扑过去！
叛将也惊得猛勒缰绳！
然而。
预期的冰冷和刺痛并未到来。
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瞬间卸去了她所有的决绝和力气。
匕首“当啷”落地。
雨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