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为封屿做了五年替身,摔断肋骨三次,重度冻伤两次。

他却在新戏庆功宴上搂着白月光嘲讽:“苏晚?不过是我用钱砸出来的影子。”

那夜我烧光所有合同,连他送的那条蓝钻项链都扔进了护城河。

三个月后柏林电影节,我的导演处女作《镜像》横扫七项大奖。

封屿红着眼在后台抓住我:“你偷我创意就为报复?”

直播镜头突然扫过来,我举起奖杯轻笑:“封老师,当狗太久——”

“差点忘了当年毕业作品,我满分你才七十分。”

他忽然颤抖着掏出手机:“那条项链…我捞了整整三个月。”

我对着镜头嫣然一笑:“可惜啊,扔的是仿品。”

......

火舌是最耐心的饕客,它从容不迫地舔舐过纸张边缘,将“乙方必须无条件服从甲方一切拍摄要求”的冰冷条款一寸寸吞噬、碳化。焦黑的卷边扭曲着,如同垂死挣扎的虫,最后一点森白被猩红吞没,腾起一缕细弱、呛人的青烟,混合着油墨与某种决绝的焦糊味,弥漫在帝都冬夜干燥冰冷的空气里。

像极了我过去的五年,燃烧殆尽,只剩一堆无用灰烬。

左肋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是去年深冬那场夜雨戏的后遗症。封屿嫌林薇薇哆嗦的样子不够“脆弱凄美”,让我穿着湿透的单薄衣衫,在接近零度的人工雨里拍了整整十七条。后来威亚一个不当心的拉扯,断骨茬口微妙地磕碰在肺叶上,我咳了半个月带血丝的痰,他只在第一次听到时皱了下眉,让助理给我换了个更厚的口罩,“别传染给组里其他人,耽误进度”。还有指尖,永久性的神经损伤,每逢阴雨天就麻木刺痛,针扎一样,提醒着我那零下二十度荒郊雪地里,赤手刨挖被“不小心”埋深了的戏用道具的三个小时——只因为依偎在暖房车里的林薇薇捧着热咖啡,娇嗔地对着监视器屏幕说了一句:“这假雪质感好出戏呀,看着就暖洋洋的。”

宴会厅里的声浪隔着厚重的包金门缝挤出来,像一条油腻腻的河。觥筹交错间,夹着封屿那把浸透了昂贵酒液、懒散又残忍的嗓子,穿透一切,精准地钉入我的耳膜。

“苏晚?”他嗤笑一声,尾音扬起,像在谈论什么不小心沾上鞋底的不洁秽物,“呵,不过是我用钱砸出来的影子,一条还算听话的狗罢了。让她往东,不敢往西。有点意思,是不是?”

镜头聚焦的咔嚓声和一阵心照不宣的、谄媚的笑浪瞬间涌向他,簇拥着他。他怀里,林薇薇几乎半挂在他身上,脸颊绯红,眼角眉梢挂着的全是我用五年伤病、隐忍和血肉替他换来的、独属于他封大影帝的荣耀和风光。她指尖那枚巨大的钻戒,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我站在廊灯照射不到的阴暗拐角,背脊挺得如同一杆标枪,试图用这点可怜的物理姿态对抗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冰河沉淀下的寒意。但冷意依旧顽固地弥漫开来。没人会看向这片阴影,没人需要在意一件工具、一个影子是否会疼,是否会冷,是否会——心死。

最后一份替身合同化作一堆了无生气的灰烬,飘落在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的昂贵皮鞋边。好了。影子散了,狗链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