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眼,视线掠过那只瓶子,定定地看向他。他的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绷紧,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只是随手丢给一只不听话的宠物一点安抚。
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幻想,彻底熄灭了。
心底那片冻土疯狂地裂开,涌出的不是悲伤,而是黑色的、汹涌的绝望和恨意。几乎要将她的骨骼都碾碎。
她极慢极慢地伸出手,指尖冷得像冰,触碰到那温润的瓶身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恰好在此刻转过头,目光落在她那只手上。
她的手指纤细苍白,握住那白玉瓶时,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萧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飞快地从她脸上掠过,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死水一潭。他像是忽然被什么刺痛了一般,猛地移开目光,生硬地道:“朕还有政务。”
说完,竟近乎仓促地转身,大步离开。
殿门开了又关,隔绝了他离去的背影。
沈未晞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瓷瓶。殿内死寂,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沉重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像催命的鼓。
良久,她轻轻拔开了瓶塞。
一股奇异的气味弥漫开来,带着一丝甜腥,一丝苦涩。
她端着瓶子,走到窗前。窗外天色阴沉,又要下雪了。
“锦书。”她唤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一直守在殿外、忧心如焚的锦书连忙推门进来:“娘娘?”
“去,”沈未晞没有回头,只将空了的瓷瓶递给她,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动,“扔得远些。”
锦书接过瓶子,闻到那股残留的怪异药味,脸色倏地白了,似乎明白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涌出:“娘娘!您……您怎么能……”
“出去。”沈未晞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锦书看着她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掉的背影,痛哭失声,却不敢违逆,踉跄着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沈未晞依然站在窗前,看着灰败的天空。
小腹开始隐隐作痛,起初只是微弱的酸胀,像月事来临前的征兆。很快,那痛楚变得尖锐起来,一下一下,绞拧着向下坠。
她扶着窗棂,手指用力得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痛楚越来越剧烈,如同有无数只手在她腹内撕扯,要將什么生生剥离出去。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滑落,浸透了裙裾,黏腻而腥甜。
她支撑不住,沿着窗棂软软滑倒在地毯上。
血,越来越多的血,裂开了繁复的绣纹,像一朵绝望而狰狞的花,在她身下疯狂蔓延。
视线开始模糊,殿内的景物扭曲旋转。
也好。
就这样吧。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
还有……孩子……对不起……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她仿佛听见锦书撕心裂肺的尖叫,和一阵混乱到变了形的脚步声……
萧衍是在批阅奏折时被惊动的。
外面脚步声惶急,夹杂着太监语无伦次的惊呼和宫女压抑的哭泣。他心头莫名一悸,御笔顿在朱砂上,染红了一大片“准”字。
“何事喧哗!”他不耐地喝道。
高贤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抖得话都说不全:“陛、陛下!不好了!泠妃娘娘……娘娘她……血……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