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真相，就得先付出点行动——来帮我个忙吧。”
“知道，这不明摆着的吗。”
苏瑶应了一声，脚步轻移到他身侧。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金属门无声合上，随着轻微的嗡鸣，轿厢向着最高一层缓缓攀升。
片刻后，电梯抵达顶层，门伴着“叮”的轻响缓缓开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那扇象征着核心的、组织敞开的大门，门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叶城与苏瑶并肩迈步踏入，刚越过门线，周围便投来一道道目光——
有毫不掩饰的好奇，像在打量初来的闯入者；也有带着审视的探究，仿佛在掂量他们的分量。
这里果然如传闻般神秘而森严，光线偏暗的空间里，墙面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连呼吸都似乎被无形的压力裹挟着。
叶城脚步稍顿，忽然侧过头对苏瑶提了一句：
“其实在组织里的大部分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所以他们会用代号来掩盖自己的真名，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
苏瑶听着，睫毛微颤，随即微微点头，心里暗自思忖：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话音刚落，原本在周围散开活动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渐渐朝他们这边聚拢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
“这不是[无言]吗，又带新人来啦？”
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
“这新人应该不会也和之前那些一样，是个靠不住的货色吧？”
话音未落，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你想推荐她？那推荐信呢？拿出来看看啊。”
叶城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没接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封早已准备好的信件，指尖捏着信角，轻轻举过头顶，让围上来的人都能看清。
“哦？让我来瞧瞧，这信是不是——真的。”
第一个开口的那人往前凑了两步，伸手就想去夺那封信，眼神里闪过一丝急切。他身后的几人见状，也纷纷往前涌，显然都存着夺取信件的心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绷。
就在那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信件的瞬间，一道身影如灵巧的燕雀般斜刺里蹿出，胳膊一扬，精准地将两人往两侧推开。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阵风，紧接着，少女利落转身，脑后的双马尾随着动作猛地甩向后方，发梢带着几分劲道扫过空气。
叶城反应极快，借着那股推力微微侧身，脚步在原地旋出半圈，稳稳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
但另一位伸手去夺信的男人却没那么幸运，双马尾的发梢结结实实地抽在他脸颊上，“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气中炸开。
他痛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手忙脚乱地捂住被抽中的地方——指缝间露出的皮肤已泛起明显的红痕，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
他咬着牙抬头，眼里满是不甘，却在对上少女清亮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时，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悻悻地别过脸，不敢再多言。
“大哥，你又一次被这群人‘针对’啦！”
少女双手叉腰，故意板起脸，语气里却透着难以掩饰的雀跃。
“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帮你解围，依你的性子，恐怕真要跟他们动手了吧？还不快点感谢我？”
说话间，她眼角的笑意却像藏不住的星光，泄露出几分俏皮。
“呃……这次就先谢过了。”
叶城无奈地笑了笑，将信件重新收好，目光转向苏瑶时顿了顿，及时改口。
“对了，这位是‘消寂’，你们相互认识一下。”
他说话的功夫，方才围拢的那群人早已没了踪影——许是被少女这一下镇住，又或许是见没了可乘之机，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散开，很快便融入了周围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独方才被抽中脸颊的男人还留在原地。头顶的灯光恰好落下来，将他脸上的红痕照得愈发清晰，也映出他紧蹙的眉头和咬得发白的嘴唇，神情显得格外阴沉凶恶。
他先是低头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用力，随后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死死盯着少女，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叶灵，你别以为自己是组长的人，就可以压我们一等！”
他开口时，声音还带着未散的颤抖，显然既恼怒又忌惮——他清楚自己绝不能与眼前这少女正面对抗，话里的底气也虚浮得很。
“等我成为十席，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撂下这句狠话，他便不再停留，几乎是转身快步离开了，脚步甚至带着几分仓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般。
“好啊，我等着！”
叶灵冲着他的背影扬声喊道，依旧叉着腰，脸颊微微鼓起，像只气呼呼的小兽。
“不过我可告诉你，大哥肯定会比你先一步成为十席的，我敢拿我的身份凭证作担保！”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十足的笃定，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开浅浅的回音，将男人那点不甘的怨怼冲得烟消云散。
接着她转过身，视线落在苏瑶身上，目光很快被对方的制服吸引——
那身黑色制服上破了好几个洞，尤其是胸口处那个，边缘焦黑外翻，一看便知是被大口径枪械击中留下的痕迹，形状狰狞得有些刺眼。
可奇怪的是，透过破洞望过去，底下的皮肤却光洁如初，连一丝擦伤的红痕都没有，仿佛那致命的一枪从未真正落在她身上。
而苏瑶这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叶灵长得是实打实的甜美可爱，脑后的双马尾挑染着几缕亮眼的浅金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透着不加掩饰的灵动。
她没穿组织统一的制服，而是套着一身色彩明快的俏皮运动装，袖口和裤脚都松松垮垮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这森严环境格格不入的活泼气。
正当两人眼神交汇，似乎想再多说些什么时，一个身着深色制服的男人快步走来，低声对苏瑶说了句“跟我来”。
叶灵望着苏瑶被带走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知道，这是要去完成入组测试，只有通过了才能拿到正式的侦查凭证。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发尾，脸上掠过几分担忧。叶城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掌心传来沉稳的力道，像是在无声地示意她安心。
苏瑶被引至一间宽敞的会议室，推开门的瞬间，便感觉到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像无形的探照灯，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内心最深处。长桌后坐着几位神情肃穆的人，显然是组织里的高层。
其中一位身形略胖的老者率先开口，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能站到这里，说明‘无言’的眼光确实不错。他选中了你，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我们组织选中了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苏瑶身上逡巡片刻，继续道。
“不过要想在组织里真正立足，还得通过我们的测试。只是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测试就定在明天开始，你先回去做点准备吧。”
从会议室出来，走廊尽头的身影让苏瑶脚步微顿——叶城和叶灵还在那里等着。没等她走近，叶灵已经蹦跳着迎上来，先开了口：
“我宿舍刚好缺个伴，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晚上我们可以慢慢聊，好多事都能跟你说呢，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吗？”
苏瑶略一迟疑，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叶城。
“可我还有些事想问问叶城……”
“问我也行啊！”
叶灵立刻抢过话头，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知道的可不少，不比他差。先跟我走嘛，好不好？”
“好……不过……”
苏瑶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叶灵不由分说地拽住手腕往前拉。她踉跄着跟上，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叶城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正朝着她们轻轻挥手告别，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纵容。
“别看啦，他没事的！”
叶灵拽着她加快了脚步，双马尾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宿舍！”
不知走了多久，叶灵终于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下脚步。这间宿舍明显独立于其他建筑，孤零零地立在走廊尽头，透着几分特别。
叶灵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苏瑶微怔——各类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桌、衣柜、两张单人床分置两侧，连桌面的物件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房间不算大，却处处透着低调的精致，墙角的金属架泛着冷光，地面铺着质感细腻的深色地毯，单看配置，一个人住确实显得有些奢侈。
更特别的是，一进门就有股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清冽中带着点草木的微苦，并不浓烈，却让人莫名心安。
香气源头是书桌上那盆不知名的植物。说它是花，却更像花、草、树的结合体：
高度不过十厘米，底下是状如小树的枝干，树皮纹理、分枝形态样样俱全，俨然一棵微缩的树；而叶子四周镶嵌着细密的草状叶片，边缘都带着尖锐的倒钩，泛着暗绿色的光泽；最奇特的是花的部分——
一朵浅紫色的小花竟完全脱离枝条，悬浮在半空，仔细看去，才发现有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将花瓣与枝条相连，不凝神细看，真会以为那花是凭空浮着的，透着几分诡异的美感。
苏瑶的目光完全被那株植物勾住，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些带倒钩的草叶，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浑然忘了身边还有叶灵。
“喂喂喂，再看下去，今晚就别想聊别的了。”
叶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点小抱怨。
“你也不至于对我的花这么痴迷吧？”
苏瑶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抱歉，把你忘了。只是这植物实在太特别了，而且……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垂下眼睫，心里却翻起了浪——父母生前总对着实验记录里的植物图谱念叨，眼前这株植物的形态，竟和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线条重合了几分，仿佛藏着某种未说出口的联系。
“我能不能问一下，这植物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苏瑶抬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哪里得到的？”叶灵歪着头想了想，随即摆摆手。
“哎呀，记不清了。不过你可以问我别的呀，我知道的可多了！”
她指了指门边的鞋架。
“喏，拖鞋在这儿，刚拖的地，可别再踩脏了。”
说着，她已经利落地脱掉运动鞋，露出脚踝处一截白白的长袜，袜口还绣着个小小的竹叶图案。
“好吧。”
苏瑶压下心头的疑问，弯腰解开战靴的鞋带。靴子脱下的瞬间，露出里面有些磨破的黑色裤袜，膝盖处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她换上拖鞋，在叶灵的示意下坐到靠窗的床边，抬头问道：
“那我问你，组织里的成员都分哪些等级？还有你之前说的十席，都是些什么人？”
叶灵蹦到自己的床上，盘腿坐下，双马尾随着动作甩了甩。
“这个我知道！组织里的成员，按级别从低到高排，是普通探员、高级探员、组长，再往上就是十席。”
叶灵掰着手指数着，忽然拍了下手。
“对了，我现在还是普通探员，大哥已经是高级探员啦。”
她顿了顿，说起十席时，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
“不过十席……他们算是组织的最高层了，平时神出鬼没的，很少有人见过真容。但只要他们露面，就说明组织怕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所以啊，没事还是别盼着他们出来才好。”
苏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听着是挺复杂的。不过……普通探员就能住这么好的宿舍吗？”
她扫了眼房间里精致的陈设，总觉得这配置远超“普通”的标准。
“其实不能啦。”
叶灵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我是受组长特殊照顾才住在这里的。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希望他一切都好……”
她忽然抬眼，晃了晃脑袋像是要驱散什么情绪。
“不说这个了，你就只有这些问题吗？”
“我前面来的时候，叶城说要我帮他个忙，却没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忙……”
苏瑶想起电梯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眉头微蹙。
叶灵眼睛一亮，凑近了些：
“我猜呀，他要你帮的，说不定跟我想让你帮的是同一件事——除掉‘邪性’那个可恨的组织。”
“等等，为什么是我？”
苏瑶心头一紧，下意识反问。
“难道他看中了我哪项能力？”
“那是自然。”
叶灵肯定地点头，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你可是有特殊身体构造的人，换作是我选，也肯定挑你。”
“改造人——！”
苏瑶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你知道了？”
“你以为组织是随便什么人都招的吗？”
叶灵耸耸肩，晃了晃双马尾。
“我有感知型的特殊体质，是不是正常人，我扫一眼就心里有数了。”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
“本来组织只收有特殊体质的人，可‘邪性’最近动作太频繁，到处搞破坏，把我们的调查搅得一团糟，人手实在不够，这才放宽了些，招了你这样有改造优势的。”
苏瑶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原来自己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而那个叫“邪性”的组织，听起来竟与她被改造的过往隐隐有了牵连。
苏瑶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那里摊着一个半开的文件袋，露出的纸页最顶端，“代号：罪业”几个黑体字格外醒目，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想什么呢？”
叶灵忽然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别发呆啦，该去洗漱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苏瑶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起身跟在叶灵身后。洗漱间里水声淅沥，两人各自换了轻便的睡衣，躺到床上时，窗外的月光刚好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白日的紧张与试探渐渐沉淀，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
而另一边，叶城刚躺下没多久，半梦半醒间，门锁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那细微的动静像根针，瞬间刺破了睡意，他猛地睁开眼，借着窗外的微光，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那人穿着和他同款的黑色风衣，下摆处似乎还沾着些深色的污渍。
待身影走近些，叶城才看清对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镶金边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而他右手握着的长刀上，正有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血点。
叶城的呼吸骤然一滞，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来人——那是他的舍友，一个向来沉默寡言、眼神冷得像冰的男人。他喉结动了动，低低地叫出了那个代号：
“[磨林]……”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床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把带血的刀被他随意地靠在墙角，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