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段京墨垂眸看他,呼吸微乱,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紧张。

“……放开。”钟玉溪耳尖发烫,猛地推开他,却因动作太急,脚下一滑。

段京墨眼疾手快,再次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稳稳扶住,低声道:

“别动,地上有碎瓷。”

钟玉溪这才发现,方才的混乱中,酒坛摔碎,锋利的瓷片就散落在他脚边。

若是真摔下去……他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段、段将军?!”京师专管治安的护卫队匆匆而来,为首的队长立刻认出了段京墨。

“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他转头厉喝,“把这闹事的刁民拿下!”

那醉汉一见护卫队来了,顿时脸色煞白,酒彻底醒了。

又瞧见他们朝段京墨行礼,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招惹了大人物。

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的喝糊涂了,绝无冒犯之意啊!”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反剪醉汉双臂。

醉汉挣扎着哭喊:“将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家里还有老母要养啊!”

段京墨神色冷峻,目光扫过那醉汉,又看了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少年,淡淡道:“查清楚,若真是偷窃,按律处置;若是诬告...”

他语气微沉,“加倍惩处。”

护卫队队长额头沁出冷汗,连忙应声:“是!末将定当严查!”

等人走后。

钟玉溪发觉段京墨还握着他的手,微微挣扎开,整了整衣袖,故作镇定:“今日多谢段将军出手相救。”

段京墨静静看他,忽然靠近,伸手拂去他肩头的一片碎叶,低声道:“伞骨若是砸中眼睛,后果不堪设想。”

钟玉溪呼吸一滞,心跳莫名加快。

二楼窗口,君长谦托腮看戏,笑得促狭:“啧啧,英雄救美,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叶竹在一旁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连忙跑过来:“公子!您没事吧?”

钟玉溪轻咳一声,退后半步:“无碍。”

他看向段京墨,犹豫片刻,还是道,“今日之事,算我欠段将军一人情。”

段京墨眸光微动,唇角极轻地扬了扬,低声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不必,吾说过定要护你,不必放在心上。”

钟玉溪抿了抿薄唇,抬眸看他,隐约觉得段京墨和上辈子有些不一样。

今日对方怎么会在此?

是意外还是故意?

雨丝渐密,钟玉溪见段京墨未曾带伞,外衣也被浸湿。

毕竟段京墨上辈子未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之事,两人曾是半辈子夫妻。

钟玉溪犹豫片刻,道:“雷雨眼见难停,此地距战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段将军若不嫌弃,可乘草民的马车回去。”

若是他人说此话,段京墨知道肯定是想讨好、巴结他,可若是钟玉溪……

男人眸光微动,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好。”

两人同乘一车,段京墨身材高大,往那一坐,车厢内顿时显得狭小起来。

钟玉溪刻意坐在靠窗的位置,与段京墨保持着距离。

雨夜之下,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清晰可闻,混合着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气氛莫名有些凝滞。

钟玉溪偷看着段京墨,还在想昨天晚上对方偷摸碰自己的事情。

倘若不是喜欢了段京墨半辈子,上辈子他看对方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他都不敢相信堂堂的威远将军会扮做花贼潜入他的厢房。

钟玉溪陷入沉思,段京墨也不说话。

直到马车一个颠簸,他身形不稳,被段京墨一把扶住。

温热的手掌贴在他腰间,隔着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

“小心。”段京墨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淡淡的沉水香。

“多谢。”钟玉溪心跳如雷,好不容易稳定神态。

话未说完,马车已停在战国公府门前。

“段将军,到了。”

外头传来叶竹的声音,他还不知道自家公子被这位将军吃干抹净过,觉得段京墨救了他们家公子,简直就是大好人!

“好。”段京墨应了一声。

见他下车,钟玉溪正要放下车帘,却听身后男人忽然道——

“钟公子。”

他动作一顿。

段京墨的声音混着雨声,低沉清晰:“后日未时,醉仙楼,吾能邀您一起品茶吗?”

钟玉溪看他,惊诧:“段将军?”

段京墨眸色深沉,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可以吗?”

钟玉溪更不明白了,心想着难不成段京墨像他一样重生了吗?

但只一想,他便打消这个疑虑。

段京墨要是真重生了,一定会去找沈潇潇这个旧相好。

屡次三番找他这个困住他半生的人做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雨丝落在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纱。

最终,钟玉溪还是点头应下,“好。”

想必段京墨是对他愧疚之情发作罢了。

跟他说清楚便罢。

未曾想,回到钟家之时,他刚洗完澡,又听到那动静……

钟玉溪刚披上单衣,忽觉身后一阵寒意袭来。

他猛地转身,却见段京墨乔装打扮,不知何时已立在屏风旁,黑衣被雨水浸透,发梢还滴着水,一双幽深的眸子在昏暗烛光下泛着危险的光。

“你……”他刚想唤人,对方已闪电般出手,指尖在他颈侧一点,顿时浑身僵麻,连声音都发不出。

段京墨缓缓俯身,湿冷的指尖抚过他柔软的脸:“别怕。”

男人声音低哑得可怕,“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钟玉溪一愣。

雨水顺着段京墨的轮廓滑落,滴在钟玉溪锁骨上,凉得他浑身一颤。

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正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带着病态的眷恋:“你真漂亮……”

男人假装见色起意的花贼——

窗外雷声轰鸣,照得段京墨的脸隐在阴影里。

他忽然将脸埋进钟玉溪颈窝,深深吸气。

真想把青年锁起来。

钟玉溪气恼,段京墨有脸别乔装打扮,真以为他看不出来是谁?

如今,三番四次潜入他的厢房,是不是愧疚之心还没有挥霍完?

段京墨见他头发湿润,拿起旁侧的干毛巾,给他轻轻擦干起来。

钟玉溪的手指动了动,那双凤眸直直地看向他。

看得段京墨差点都y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害你,别叫好吗?”

钟玉溪连忙眨眼表示答应,段京墨这才解开了他的哑穴。

“你是谁?”

钟玉溪看段京墨怎么编。

段京墨揉了揉少年的手,低声道:“花贼黑土。”

钟玉溪气笑了。

“我可是钟府重臣之子,你不怕我第二天报官找人把你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