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角落里,我再次看到了那种批注。
「若有夭折之相,则需『鱼轿』。以活鱼上轿,颠簸而行,鱼若不死,则灾厄可解。若鱼死,则需『替身』。取镇上命最贱者,沉于河心,代婴儿死。」
我头皮一阵发麻。什么叫「命最贱者」?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去镇上唯一的杂货铺买东西。我状似无意地和老板娘聊天,提到了镇上刚出生的一个婴儿,听说体弱多病。
老板娘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堆起笑:「小孩子嘛,都这样。」
我注意到,店里来来往往的镇民,都在用眼角余光瞟着一个方向——镇子最东头,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那里住着一个哑巴女孩,叫阿禾。她无父无母,靠镇民们接济过活,干些脏活累活。
我心里一沉。在这个以宗族血脉为纽带的封闭古镇里,还有谁比一个无亲无故的残疾女孩,「命更贱」呢?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把自己关回祠堂,疯狂地翻阅已经修复的部分。我要找到破解「活鱼上轿」的方法。终于,在描述祭祀器皿的一章里,我找到一条线索。
批注里写:「抬轿所用青竹,取自后山阴面,畏『朱砂血』。若轿身染血,则灵气尽失。」
朱砂血。
我立刻翻找我的工具箱。作为修复师,我随身携带各种矿物颜料,朱砂是必备的。所谓「朱砂血」,应该就是用动物血调和的朱砂。
机会来了。
「活鱼上轿」的仪式在三天后举行。前一天晚上,我用修复工具里的一点动物胶,混上朱砂,调成了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我把它装在一个小小的喷瓶里。
仪式当天,全镇的人都出动了。四个人抬着一顶小小的竹轿,轿子里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水缸,一条红色的鲤鱼在里面游动。阿禾被「请」到了现场,她瘦小的身子在人群中瑟瑟发抖,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抬轿的队伍要从镇西头的河边,一直走到东头的祠堂。按照规则,我不能靠近。我提前勘察了地形,选了一条必经的小巷。那里有一个拐角,是视线的死角。
我躲在拐角处,听着锣鼓声和人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像要从胸口撞出来。
就是现在!
队伍拐弯的瞬间,我从墙后闪身而出,将喷瓶里的「朱砂血」对准竹轿,狠狠按下!
嗤——
暗红色的液体,像一道血箭,精准地喷洒在了青色的竹轿杆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抬轿的一个壮汉,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他低头一看,发出一声惊叫:「血!」
人群瞬间大乱。我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叫陈东的年轻人,他是陈伯的侄孙,脸上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一丝……解脱和迷茫。
陈伯拨开人群冲过来,看到轿杆上的「血迹」,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那条还在水缸里游动的鱼,仿佛在看什么索命的恶鬼。
「仪式……破了!」他嘶哑地喊道,「快,把鱼扔掉!」
没人敢再碰那顶轿子。一个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抱起水缸,把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鲤鱼在青石板上徒劳地蹦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