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拧动的阀门
暴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
陈磊站在“水韵江南”洗浴中心的VIP区,听着隔间里传来的投诉声——“水温忽冷忽热,你们经理干什么吃的?”他扯了扯领带,把刚打印好的道歉信递进去,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心里却在数天花板上的灯:一盏,两盏……第三十七盏时,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他按了拒接,回了条“忙”。
晚上十点,员工通道飘着消毒水的味道。陈磊踢开仓库门,角落里堆着要处理的旧物,其中一个木盒是父亲上周送来的——“你爷爷留下的,说是个老淋浴阀,看看能不能捐给民俗馆。”铜制的阀门沉甸甸的,表面覆着层薄锈,旋钮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朵没开全的莲花。
他蹲下来擦锈,指尖刚碰到旋钮,突然一阵麻意顺着胳膊爬上来。仓库的灯泡“滋啦”响了声,灭了。黑暗里,铜阀开始发烫,旋钮自己转了半圈,白雾从阀门缝里涌出来,裹着煤烟味、肥皂味,还有种……潮湿的暖意。
“操。”陈磊想骂出声,却被白雾呛得咳嗽。等他睁开眼,雨停了,天却亮着,眼前是灰扑扑的砖墙,墙上用红漆刷着“节约用水”,下面歪歪扭扭补了行“违者罚款五角”。
2 澡堂里的“奇装异服”
“新来的!发什么愣?”
一只粗粝的手拽住陈磊的胳膊,把他往门里拖。陈磊踉跄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混着浓重的煤味,呛得他直皱眉。视线穿过白蒙蒙的蒸汽,能看见一排排木质澡凳,凳上堆着蓝布褂子、军绿色背包,几个光膀子的男人在池子里泡着,嗓门比他现代澡堂的扩音器还响。
“张师傅,这就是街道办说的那个……实习生?”柜台后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探出头,手里攥着个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他头发稀稀疏疏贴在头皮上,左眉角有颗痣,说话时痣跟着跳。
被称作“张师傅”的男人松开手,上下打量陈磊:“穿的啥玩意儿?夹克?城里来的?”他声音洪亮,震得陈磊耳朵嗡嗡响,“赶紧换衣服干活,锅炉房快灭了,想让顾客洗凉水澡?”
陈磊低头看自己的定制衬衫和西裤,确实和周围的工装棉袄、军裤格格不入。他想解释“我不是实习生,我是穿越过来的”,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我……我不会烧锅炉。”
“不会学!”张师傅往他手里塞了个黑黢黢的布巾,“先去擦澡凳,记着,老主顾的位置别乱动——张大爷固定坐靠窗第三张,李婶爱蹲最里头的角儿,记不住就等着挨骂!”
3 失灵的手机与热馒头
擦澡凳时,陈磊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电量15%”。他赶紧点开备忘录,里面记着现代澡堂的SOP流程(“顾客进门需鞠躬45度”“水温需保持42℃±1℃”),此刻看着像笑话。他想搜“1985年怎么回去”,却发现信号栏是空的,连“E”都没有。
“发啥呆?”张师傅端着个搪瓷大碗从他身边过,碗里是两个白胖的馒头,冒着热气,“饿了吧?刚从食堂打的,拿着。”
陈磊接过来,烫得指尖发麻。他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实在”的馒头了?现代便利店的全麦面包软乎乎的,没这股子麦香味。他咬了一口,噎得直瞪眼,张师傅递过一个军用水壶:“慢点吃,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