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浑浊的江水漫过码头的石阶,把“望江渡口”的木牌泡得发胀。林知夏抱着一个褪色的蓝布包,站在渡口的屋檐下,看着江面上往来的渡船在雨幕里若隐若现。她脚边放着一把旧油布伞,伞面是深绿色的,边缘磨出了毛边,伞骨上还缠着几缕晒干的芦苇——这是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到了渡口,找撑这把伞的人”。
“姑娘,要过江?”
身后传来沙哑的男声,林知夏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男人穿着藏青色的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皮肤是常年晒出来的深褐色。他手里撑着一把和她脚边一模一样的旧油布伞,伞柄磨得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男人肩上扛着一根粗麻绳,绳头系着一个铁锚,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却没破坏那份沉稳的气质。
“你是……”林知夏攥紧了蓝布包的带子,心跳突然快了几分——爷爷说的人,难道就是他?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脚边的油布伞,眼神柔和了些:“我叫沈砚舟,是这渡口的摆渡人。这伞,是林伯的吧?”
林知夏愣住了,爷爷确实姓林,可她从未听爷爷提过“沈砚舟”这个名字。“你认识我爷爷?”
“认识,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常跟在林伯身后跑。”沈砚舟把伞往她这边挪了挪,挡住飘过来的雨丝,“他说过,要是有一天,他的后人带着这把伞来渡口,就让我多照拂些。快上船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林知夏跟着沈砚舟走上渡船,船身不大,船舱里铺着干燥的稻草,角落里堆着几个装货的木箱。沈砚舟解开麻绳,熟练地撑起船桨,渡船在江面上缓缓移动,溅起的水花打在船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知夏坐在船舱里,看着沈砚舟的背影,他划船的动作很稳,脊背挺得笔直,像江边的老樟树。
“你爷爷……还好吗?”沈砚舟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盖得有些模糊。
林知夏的心一沉,指尖轻轻拂过蓝布包里的骨灰坛——爷爷半个月前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只是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带着油布伞来望江渡口,找“撑同款伞的人”。“爷爷走了,”她轻声说,“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从蓝布包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盒子上锈迹斑斑,上面刻着一个“林”字。沈砚舟接过盒子,手顿了顿,划船的动作慢了些。“这是林伯的工具箱,当年他就是用这个箱子装修船的工具。”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旧刨子、几根铁钉,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男人穿着蓝色工装,站在一艘新造的渡船前,笑容灿烂,眉眼间竟和林知夏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爷爷?”林知夏凑过去看,照片的边角已经卷了起来,背面用钢笔写着“1989.10.1,望江渡口新船落成”。
“是,”沈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当年林伯是这一带最好的造船匠,这渡口的好多船,都是他亲手造的。后来他离开了渡口,去城里找你奶奶,就再也没回来过。”
林知夏愣住了,她从小在城里长大,只知道爷爷以前是个木匠,却不知道他还造过船,更不知道他和望江渡口有这么深的渊源。“爷爷为什么要离开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