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的母亲,沈家主母林氏,此刻再无半分平日的雍容镇定,她坐在床边紧握着女儿冰冷的手,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地哭诉:“作孽啊……璧儿死得那么惨……瑜儿又吓成这样……我们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她身后的丫鬟仆妇们也个个面无人色。
陆恺耐着性子等林氏情绪稍缓,才沉声问道:“沈夫人,节哀。请问今日头七引魂,是府上何人安排?都做了些什么?沈瑜小姐为何会在亥时独自去那废墟?”
林氏拭着泪:“是…是瑜儿的主意。璧儿生前最爱干净体面,头七回魂,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怕……怕她样子不好吓着人……瑜儿就说,在漱玉阁点上引魂灯,照个亮……东西都是她傍晚时分亲自带人布置的……”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谁知道……谁知道会……会撞见……”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心疼地摸着沈瑜毫无血色的脸,“可怜我的瑜儿,胆子最小……偏叫她撞见……”
“沈瑜小姐独自上去,可发现什么异常动静?”
林氏摇头:“瑜儿吓坏了,魂都没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陆恺看向床上眼神空洞的沈瑜,温和但不容回避地问:“沈瑜小姐,我是警察厅的陆恺。你需要告诉我,你上楼时,看到了什么?那……人影,是背对着你坐着的?你有没有看清她的脸?或者说,她脸上的金线?”
听到“金线”二字,沈瑜的身体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瞳孔骤然放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整个人筛糠般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探长!”林氏心疼地搂紧女儿,带着哭腔,“瑜儿已经这样了!您行行好……别再刺激她了!有什么问我!问下人都行!”
陆恺看着沈瑜那惊吓过度的样子,确实无法再问,只得退而求其次:“沈夫人,漱玉阁大火之后,现场可曾彻底清理过?特别是二楼的……遗骸?”他实在不忍心说出“沈璧小姐的尸体”这几个字。
“没有!绝对没有!”林氏用力摇头,脸上带着余悸,“火扑灭后,里面……里面全是焦炭断梁,根本进不去人!只在一楼清出了瑜儿……璧儿的……根本找不全了……”她捂着脸,“老爷当时就晕了过去……谁敢去清理二楼啊!只把一楼瑜儿救出来那块地方收拾了……二楼……一直就那么封着……想着等开春天暖了,再……再请人彻底清理……”
陆恺心头疑云更重。既然二楼废墟未曾清理,那么这具被精心缝合、端坐妆台的焦尸,是何时、又是如何被放置进去的?头七引魂的时间地点只有沈家人知晓,尤其是提议者沈瑜。这个“沈璧”的出现,针对的似乎就是沈瑜?他瞥了一眼床上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沈瑜。她是唯一的目击者,也是最直接的受惊者,但……真的仅仅是受害者吗?
“沈夫人,府上可有这种纯金绣线?”陆恺追问。
林氏愣了一下:“金线?纯金的绣线?那是稀罕物……绣庄库房里倒是有少量存着,只有绣顶尖的皇贡珍品时才舍得用一点……钥匙……”她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沈瑜,“钥匙一向是璧儿和瑜儿姐妹俩分掌的……璧儿那把……怕是……”她没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沈璧的那把钥匙怕是早已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