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不是璧姐姐的脸!这根本不是人的脸!

“啊——!!!”

尖锐刺耳、非人般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沈府死寂的夜空,盖过了淅沥的雨声,在空旷焦黑的废墟里疯狂回荡。沈瑜双眼翻白,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满是灰烬的木地板上。

姑苏城警察厅的探长陆恺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水,踏进沈家绣庄后院的狼藉时,脸色比天色还难看。几个打着灯笼的巡警脸色苍白地围在楼梯转角,不敢再往上。浓重的焦糊味混着另一种更令人不安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扑面而来。报案的是沈家一个老仆,抖得筛糠一样,话都说不利索,只反复念叨着“大小姐……回来了……鬼啊……”

陆恺紧了紧大衣领子,摘下帽子递给身后的助手小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亥时三刻(约21:45)。头七引魂,偏生闹出这等事。他示意提着强力电石灯的巡警跟上,踩着发出痛苦呻吟的楼梯,稳步上了二楼废墟。

电石灯惨白的光柱骤然刺破黑暗,精准地打在妆台前端坐的人影身上。

饶是陆恺办过不少血案,看清那具尸体的瞬间,后背也“嗖”地窜上一股寒气。

尸体穿着烧毁大半的天青色旗袍,姿态极其端正地坐在一张同样焦黑的绣凳上。最恐怖的莫过于那张脸——或者说,那张被强行拼凑起来的面皮。从额头中央到右下颌骨,一道歪斜的巨大撕裂伤,被人用极细、闪烁着纯金光泽的绣线,以一种近乎艺术品的精密针法,硬生生缝合在了一起!金色的线迹在灯光下流淌着冰冷奢华的光泽,与周围焦黑碳化、甚至露出骨骼的烧伤创口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整个头部都呈现出严重的烧伤痕迹,头发几乎烧光,头皮焦黑。尸体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着程度不一的烧伤水泡和焦痂,但诡异的是,姿态却异常平整自然,没有丝毫挣扎、扭曲或搏斗的迹象,仿佛是被精心摆弄好的殉葬人偶。

“保护好现场!任何人别碰尸体!”陆恺声音低沉而严厉,瞬间压下身后巡警们压抑的抽气声。“小陈,记录。初步观察,成年女性尸体一具,呈现严重焚烧迹象,面部有巨大锐器伤及精密的缝合痕迹。现场……”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周遭。

妆台半毁,一面铜镜歪倒一边。最惹眼的,是尸体身前妆台上,斜放着一个焦黑的苏绣圆绷。绷子上还绷着一小块未完成的素白缎子,缎子上用墨线浅浅勾着并蒂莲的轮廓。几滴已经凝固发黑的粘稠血珠,异常醒目地溅落在洁白的缎面上,如同几朵狰狞的小花。陆恺凑近仔细看,这几滴血形态奇特,边缘并不圆润光滑,反而像是炸开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毛刺状隆起。

“血滴形态……生活反应?”陆恺眉头紧锁,轻声自语。这是生前滴落、血液尚有活力时才会出现的特征。若是死后滴落,血液会形成边缘光滑的圆点。

他的目光又落回尸体脸上那狰狞的金色缝合线上。纯金绣线……苏绣世家……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沈府主人呢?那个最先发现的……沈瑜小姐呢?”

沈瑜已经被抬回了她自己楼下那间相对完好的绣房,灌了安神汤药,此刻裹着厚厚的锦被,缩在宽大的红木雕花拔步床上,眼神涣散,面色惨白如纸,身体还在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一位老大夫刚给她诊完脉,对陆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