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极了沈佳心里积压了二十年的钝痛。
45岁的生日,她在厨房的油烟里煎着儿子最爱的糖醋排骨,客厅里传来丈夫周建明不耐烦的呵斥:“沈佳!汤怎么还没好?浩浩等着看球赛呢!”
“来了来了。”她慌忙应着,手腕被滚烫的锅沿烫出一片红,疼得她倒抽冷气,却只能咬着牙把汤端出去。
刚放下碗,儿子周浩就一脚踹在她小腿上:“妈你挡着我了!赶紧把遥控器拿来,磨磨蹭蹭的。”
沈佳踉跄了一下,看着儿子眼里理所当然的嫌恶,看着丈夫视若无睹地扒着饭,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
结婚二十三年,她从那个在大学里能言善辩的学生会主席,变成了这个在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保姆。周建明的工资卡她从没碰过,家里的大小事全是她扛,可换来的永远是“你在家歇着多轻松”“女人就该伺候男人”。儿子被他们宠得无法无天,对她只有索取和颐指气使。
刚才被烫伤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可更疼的是心口。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枯黄、眼角爬满细纹的女人,突然认不出自己了。
“我凭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这句话在心里吼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住了。
周建明见她站着不动,又开始骂骂咧咧:“发什么呆?要做就做,不做滚出去!”
沈佳猛地回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反而像淬了冰。她没说话,转身走进厨房,不是去洗碗,而是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是她大学同学群的消息,有人在发当年的毕业照,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衬衫,眼里有光,站在辩论赛的领奖台上,意气风发。
“浩浩,自己盛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周建明,从今天起,这碗汤,你想喝自己煮。”
客厅里的父子俩都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朝夕相处的女人。
沈佳没再看他们,走到玄关换了鞋。二十三年来,她第一次在晚饭时间走出这个家,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却让她清醒得很。
她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尘封多年的号码——那是她当年放弃的律所offer,负责人是她的恩师。
“李老师,是我,沈佳。”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您当年说的话还算数吗?我想回来做律师。”
雨还在下,但沈佳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个被家庭困住的灵魂,在45岁这年,终于醒了。
电话那头的李老师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惊喜的声音:“小沈?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早把法律忘干净了!”
沈佳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肩膀上:“这些年没碰,但上学时记的东西还在脑子里打转。李老师,我……”
“别废话,”李老师打断她的犹豫,“明天上午九点到律所来,带份简历。至于能不能留下,得看你能不能捡起当年的本事。”
挂了电话,沈佳站在雨里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掉了眼泪。二十三年来,她第一次为自己做了决定。
回到家时,客厅里一片狼藉。周建明把摔碎的碗碟踢到墙角,周浩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见她进来,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骂:“死哪儿去了?想饿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