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恶臭熏天的泔水桶倾泻而下,泼了盛天满头满身,碎骨烂菜叶挂在他枯结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往下淌。
“废物!让你挡小爷的路!”
锦衣少年收回踢翻木桶的脚,嫌恶地拿绸缎袖子掩住口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脏了眼。
周围几个跟班爆发出哄笑,有人捏着鼻子怪叫:“阡少爷,这味儿可真冲!这杂役怕是跟这泔水一个桶爬出来的!”
“可不就是废物配馊水,天造地设嘛!”
刺耳的笑声响起,这笑比身体上的污秽更令人窒息。
盛天蜷在墙角,指甲深深抠进身下湿黏的泥土里,指节绷得发白,却没有抬头。
三年了,从他有记忆起就在这都城学院的杂役院里,每日与污水秽物为伍,承受着无缘无故的欺辱打骂。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前行的路在哪里。
他只知道自己是个没有过去、无法修炼的废物。
灵脉死寂,丹田空荡,连最微末的外门弟子都能随意践踏他。
程少阡看他死狗一样蜷缩着,顿感觉得无趣,嗤笑着上前一步,昂贵的云纹靴尖碾在他垂在地上的手指,慢慢用力。
钻心的痛楚传来,骨头几乎要碎裂。
盛天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额角冷汗瞬间渗出,混着馊水往下流。
“啧,真是条贱命,踩都踩不烂。”程少阡脚下又加了分力,语气轻佻,“喂,废物,听说玲玲师妹前几天又偷偷给你送药了?”
听到他的话,盛天猛地一僵。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程少阡猛地踹他一脚,正中胸口。
盛天眼前一黑,喉头腥甜,整个人佝偻着撞在身后的矮墙上,呛出一口血沫。
“玲玲师妹心善,不过是施舍条野狗,你还真敢舔着脸接?”
程少阡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阴冷如毒蛇吐信,“再让本少爷看见你靠近她,废了你那双狗眼!听明白了吗?”
盛天不语,只是蜷缩着,一口一口咳着血,发丝遮蔽下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某一点。
那里有只虫子在艰难地爬过被泔水浸湿的泥洼。
“阡少爷,跟他废什么话,丢后山喂野兽算了!”跟班起哄。
程少阡直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慵懒:“晦气,让他烂在这儿吧。”
脚步声和笑骂声渐远。
盛天又咳了几声,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痛。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试了几次,却又脱力地跌回去。每一次,都是这样!
绝望像冰冷的泥沼,一点点将他吞没。
夜深人静时,破败的杂役房角落,窸窸窣窣声音轻响,一个精致的药瓶被人从窗外飞快地塞进来,落在干草堆上。
一同掉落在地的还有个被干净帕子包着的馒头。
他知道来人是谁,掌门之女--崔玲玲,学院里最耀眼的明珠。
只有她,会在他一次次被打得奄奄一息时,偷偷送来伤药和食物。
黑暗中,他摸索着捡起那冰凉的药瓶,握得很紧。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一点点微光。哪怕这点施舍,仅仅源于她过盛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