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丧尸用指骨，笨拙地、轻轻地，敲击着观察窗的玻璃。咚、咚。
它的喉咙里滚过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嗬嗬声，不像嘶吼，倒像试图挤出某个音节。
宋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一下。每一个战术细胞都在尖叫着异常、危险，但某种超越末日经验的直觉让他钉在原地。
那丧尸把那张纸片，从观察窗下方的通气百叶缝隙里，一点点塞了进来。纸片飘落，掉在门内粘湿的地上。
做完这个动作，窗外那张脸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挣扎的眼睛瞬间被一层狂暴的混沌覆盖，它发出一声低低的、真正属于丧尸的呜咽，然后拖曳着脚步，消失在了视野外。
走廊里重新只剩下死寂。
宋凌盯着地上那张纸片。过了五秒，他极慢地移动过去，弯腰，捡起。
纸片似乎是从某个实验日志本上撕下来的，浸透了污渍，边缘还有干涸的血指印。上面用颤抖的、但依稀可辨是人类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求救。我们正在恢复理智，但内部出现了反对清醒的叛徒。”
字迹扭曲，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显露出书写者当时的极度恐惧或艰难。
宋凌捏着纸片，指关节微微发白。荒谬，滑稽，不可思议。丧尸会写字？还会内讧？这比末日降临更像一个恶劣的玩笑。
可是…
那敲门的节奏，那双挣扎的眼睛…
左臂的刺痒感骤然加剧，像有烧红的铁丝烙进皮肉深处。他闷哼一声，猛地卷起袖子。
昨天被咬的伤口处，那墨绿色的溃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变硬。皮肤之下，一层黯淡的、带着金属冷光的细小鳞片正在钻出来，密密麻麻，覆盖了伤口周围，并且还在缓慢地向外蔓延。一种冰冷的坚硬感，取代了原本的剧痛。
鳞片？金属光泽？
他抬头，看向观察窗外空荡荡的走廊，又低头看向手中那张离奇的求救纸条。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自己正在非人化的小臂上。
自毁面板的红色指示灯在一旁静静闪烁，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渗入皮肉，钻向骨髓。那不是疼痛，是一种更陌生的、带着重量的冰冷，仿佛血液正被慢慢替换成水银。宋凌盯着小臂上那一片迅速滋生的暗沉鳞甲，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丧尸。敲门。纸条。金属鳞片。
所有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撞击，却拼凑不出任何一幅能被他过往二十年战术经验所理解的图景。陷阱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是比陷阱更毛骨悚然的东西。
职业本能压下了喉咙里的滞涩。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五指如铁钳般扣紧小臂上端，死死扼住流向心脏的血脉，尽管那冰冷的异变似乎并不完全遵循生理规律。右手闪电般再次按向自毁面板的指纹识别区。
“身份确认，E-07区管理员，宋凌少校。”合成女声冰冷平稳，“请输入授权密码。”
他的指尖悬在数字键盘上方。
“砰！”
一声巨响猛地砸在金属门上，整个门框都震颤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观察窗外，挤满了扭曲腐烂的面孔，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舱内，疯狂的抓挠声刮擦着金属，刺耳得让人牙酸。刚刚那片刻诡异的“文明”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狂暴的饥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