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落下笔尖，签下了名字。
中介一把抽回合同，速度快得像怕他反悔，脸上堆起如释重负的笑：“得嘞！钥匙给你！电卡水卡在桌上，自己琢磨吧！有事尽量……别打电话，发信息就行！”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留下楚川一个人站在昏暗、寂静的屋子中央。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所有的噪音仿佛瞬间被隔绝，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窗外那棵枯树的枝桠，在天井投下的微光中，像瘦骨嶙峋的鬼爪，轻轻刮擦着玻璃。
楚川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块墙壁的浅色印痕上。
那形状，越看越像是……某种人形的轮廓。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手里的钥匙串冰凉刺骨。
五百块。他买下的不止是一个落脚点，还有一个巨大的、沉甸甸的未知。
第三章：第一夜：窗外的阿婆
夜深人静，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发情的猫叫声。
中介走后，楚川试图打扫，却发现那股陈腐的气息仿佛已浸透了墙壁和地板，挥之不去。最后一点力气耗尽，他草草用冷水抹了把脸，和衣倒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
疲劳像潮水般涌来，但神经却像绷紧的弦，无法松弛。陌生的环境，空气中陌生的味道，还有脑海里反复播放的“死过个女的”和墙上那几块人形的浅印……一切都在阻止他入睡。
窗外，枯树的枝桠被风吹动，影子投在窗帘上，扭曲、晃动，像无声上演的皮影戏。
他把自己埋进薄薄的、带着一股樟脑丸和尘土混合气味的被子里，试图屏蔽一切。
就在意识终于开始模糊，即将被拖入混沌的边缘时——
吱嘎……
一声极轻微、极缓慢的摩擦声。
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极其小心地踩过门外老旧的楼道地板。
楚川瞬间惊醒，心脏猛地收缩，全身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耳朵。
死寂。
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竖了起来，竭力捕捉着黑暗中的任何一丝动静。
窸窣……窸窣窣……
又来了！更近了！
像是布料缓慢地摩擦着门板，又像是极其轻微的、断断续续的抓挠。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不是在走动，而是在……徘徊？或者……贴着门倾听？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四肢百骸，喉咙发干，连吞咽都变得困难。他死死盯着卧室门的方向，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
声音停了。
那之后的寂静更加可怕，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然后，它出现了。
一个轮廓——模糊、漆黑、佝偻——被窗外那点微弱的天光，清晰地投映在了窗帘上。
不是树影！那是一个清晰的人形黑影！它就站在窗外，一动不动，仿佛已伫立了整整一个世纪。
咚咚！咚咚！咚咚！
楚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是谁？那个……死去的姑娘？
黑影似乎极其缓慢地晃动了一下。
极致的恐惧最终催生出的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被第九十九次失败蹂躏的神经，被贫穷逼到绝境的戾气，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