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能逃到哪里去？身无分文，连下一碗泡面都成问题。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摔出了蛛网般的裂痕，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回到那间充斥着霉味和恐惧的房间，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
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勉强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却照不亮他心里的晦暗。那口黑棺，那张黑白遗照，中介冰冷的嘲弄，在他眼前交替闪现。
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抹了一把脸，打开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近乎偏执地翻找着所有能快速来钱的途径。视线最终定格在一个蓝色的骑手APP图标上。
夜班配送。单价高，单子多。更重要的是——他能彻底避开这间屋子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时段：深夜。
一种近乎自虐的决心涌了上来。与其在这该死的凶宅里担惊受怕，不如把自己扔进城市夜晚的车流里，用疲惫和忙碌麻木一切神经。
注册、审核、线上培训……他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租来一辆破旧却电量十足的电瓶车。当晚，华灯初上，他便穿上那件显眼的冲锋衣，戴上头盔，汇入了都市夜晚汹涌的车流之中。
引擎的嗡鸣、刺耳的喇叭声、导航APP不间断的提示音、商家出餐的催促……各种声音粗暴地挤占了他的听觉，取代了那死寂房间里想象的窸窣声和心跳声。霓虹灯晃眼，街边食肆飘来的辛辣油烟味冲鼻，覆盖了那若有似无的霉味和香烛气。
“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冰冷的电子女音成了此刻最动听的指令。抢单、飞驰到灯火通明的商家、核对餐品、再铆足马力穿过大街小巷，将温暖的食物送到一扇扇或奢华或普通的门后。
每一次停车等待红灯的间隙，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身后餐箱里食物的香气和不断跳动的计时器，又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无法停下思考别的。
他宁愿被超时罚款的恐惧追逐，也不愿再被那个佝偻的黑影凝视。
凌晨两点，送完最后一单烧烤去往某个通宵网吧的订单，电瓶车的电量终于告急。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明珠小区。
楼下灵棚已拆，只剩一地狼藉的纸灰和凌乱脚印，无声诉说着白日的喧嚣。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心中已无太多波澜。
极致的体力透支是最好的安眠药。他甚至连脸都懒得洗，带着一身汗臭和油烟味，重重倒在那张硬板床上。
几乎是头沾到枕头的一瞬间，意识就被沉重的黑暗彻底吞没。
没有梦境，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救赎般的虚无。
他成功用车轮和奔跑，暂时甩掉了紧随身后的东西。
至少，今晚如此。
第六章：又见黑影
连续几天的夜骑生涯，像一层粗糙的铠甲，将楚川与那间屋子的阴森暂时隔绝。白天拖着透支的身体应付面试，晚上则彻底淹没在订单、导航和城市噪音的洪流里。回来往往是凌晨三四点，累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倒头就睡。
恐惧被极致的疲惫强行压进了意识的最底层。他甚至开始习惯楼道里那股陈腐的气味，以及窗外那棵枯树永远在摇曳的枝影。
这天晚上单量尤其火爆，送完最后一单热粥给医院值班的护士，回到明珠小区时，已近凌晨四点。万籁俱寂，连野猫都歇了，只有惨白的路灯光晕笼罩着空无一人的小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