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冰冷,刺骨的冰冷。
咸涩的海水疯狂地涌进我的口鼻,压迫着我的胸腔,榨干最后一丝空气。
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最后的感知里,是岸边隐约传来的婆婆那刻薄到极致的冷笑,夹杂着风送来的破碎字句:
“……肚皮不争气……死远点……晦气……”
还有,更遥远一点,是我那才三岁女儿嘶哑的被捂住的哭声:“妈妈……妈妈……”
无尽的绝望和悔恨像海草一样缠住我的四肢百骸,将我拖向更深、更黑的深渊。
张浩,我掏心掏肺爱了十年的丈夫。
婆婆,我小心翼翼伺候了十年的长辈。
就因为我没能生出儿子,他们联手将我打入地狱。
找小三,生下儿子,登堂入室,霸占我父母给我买的房子,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出家门,甚至剥夺我探望女儿的最后权利。
无家可归,身无分文,满心疮痍。
站在冰冷的海水里,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恨他们,更恨自己,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恨那一恋爱就昏头的蠢脑瓜。
海水彻底淹没头顶的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林薇,如果有来世……
二
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呛咳感仿佛还扼在喉间,我像离水的鱼一样弹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肺部火烧火燎。
眼前是熟悉无比的水晶吊灯,光线柔和,却刺得我眼睛生疼。
“小薇?怎么了?做噩梦了?”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和不耐烦。
我全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
我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张浩,他躺在我身边,皱着眉,眼皮耷拉着,显然好梦被扰很是不快。
墙上的电子日历,红色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日期——我跳海自杀前的一年零两个月!
心脏骤然紧缩,然后开始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冲出胸腔。
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心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尖锐的疼痛清晰地传来。
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或者说,正在悄然启动的时刻。
“……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没事,做了个噩梦。”
我极力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恨意,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生怕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撕碎他虚伪的嘴脸。
张浩敷衍地拍了拍我的胳膊,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很快,身边就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在昏暗的光线里,死死盯着他那道背影。
前世跳海时的冰冷窒息,女儿遥远的哭声,婆婆的冷笑,还有那个小三林娇抱着儿子登堂入室时得意的眼神……无数画面在我脑中疯狂闪回,交织成一幅血淋淋的画卷。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不是悲伤,是淬了毒的血恨。
张浩,婆婆。
这一世,我林薇回来了。
你们欠我的,欠我女儿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你们不是想要儿子吗?好,我让你们要个够!
第二天,我像个最精密的仪器,完美扮演着“林薇”的角色。
起床做早餐,温牛奶,煎鸡蛋,语气温和地叫张浩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