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岁的自己，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蹲在老宅后院的树下，正对着摔碎的弹珠抹眼泪。
她踉跄着扑向那个小小的自己。
记忆里总在冷眼旁观的父母、永远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妹妹、背叛誓言的未婚夫，此刻都化作虚影，消散在氤氲中。
沈清梨张开双臂，将小小的自己拥入怀中。
她听见童年的自己抽抽搭搭地问：“姐姐，你疼不疼？”
“不疼了。”
她伸手，触碰到了那个被父母遗忘在高烧夜里、被妹妹抢走所有宠爱的孩子。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时，沈清梨带着从未有过的安宁，
闭上了眼。
第八章
暴雨如注，段驰野开着迈巴赫，在前往宴会厅给夏淼淼庆生的路上。
忽然，腕间红绳断裂。
这根红绳他戴了整整三年，是沈清梨在一个闷热的夏夜，蹲在路边摊前，一根一根丝线编织而成。
那时他们刚搬进筒子楼，他负债累累，而她每天打五份工，却仍记得他随口提过想要个护身符。
段驰野喉结滚动了两下，心里忽然一慌。
不知为何，方向盘不受控制转向，驶向曾经跟沈清梨居住过的简陋出租屋。
门应声而开。
卧室衣柜底层压着的相册，边角已经磨白。
他鬼使神差地抽出相册，翻开第一页。
照片里穿着校服的沈清梨咬着冰棍，身旁青涩的自己正笨拙地给她系鞋带。
照片背面用蓝笔写着：“高三放学路上，驰野第一次主动帮我系鞋带，开心到失眠！”
字迹歪歪扭扭，透着少女的欣喜。
“矫情。”段驰野忍不住嗤笑一声，可翻页的手却顿住了。
第二页，沈清梨围着补丁围裙在煤气灶前煮面。
旁边有一行小字。
“驰野最近总熬夜，得好好养养胃了。”
他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确实因为工作焦虑，经常胃疼到睡不着，而每次回家，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茴香打卤面。
第三页，夹着一张电影票根。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电影散场时暴雨倾盆，沈清梨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自己却冻得直打哆嗦。
票根背面有一行字迹，“原来和喜欢的人看电影，连爆米花都是甜的。”
段驰野的手机震了一下，夏淼淼发来语音：“驰野哥你怎么还不过来呀？大家都等着呢！”
他顿了顿，回复了一句，“很快就来。”
转身想走时，相册掉出一张合照，十七岁的沈清梨笑得眉眼弯弯。
段驰野却注意到照片边缘贴着的半截便签纸。
他小心翼翼拿起，发现是沈清梨的字迹：“2018.12.24，驰野说要陪淼淼过圣诞。没关系，我可以等他。”
字迹工整，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继续翻相册，最后一页掉出一张病历单，日期是去年冬天。
沈清梨的诊断结果是严重贫血，备注栏里写着：“医生说要多吃肉，可驰野最近创业需要钱，还是算了吧。”
段驰野捏着单子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那段时间，自己总嫌弃她做的菜太素，却不知道她把肉都留给了自己。
就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而这种感觉，远比红绳断裂带来的心慌更让他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