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事物,以一种错误的方式存在着。这是我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我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照片。那些原本静止的、属于历史的人物,此刻在我眼中,仿佛都变成了活物。他们只是伪装得很好,用一种超越人类感知极限的缓慢,在相纸的二维空间里,继续着他们的生活,或者说……某种进程。
而那个进程是什么?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落在了后排的曾祖母身上。在周围所有事物都发生了微小位移之后,她的姿态,她的位置,她脸上那抹诡异的微笑,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她就像一个坐标的原点。一个恒定的、冰冷的、牵引着一切变化的中心。
(四)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必须弄清楚这张照片的来龙去脉。恐惧并没有让我退缩,反而激起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好奇心。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我的理性重新站住脚的解释。
我们家现在最年长的亲戚,是住在邻市的一位姑婆。她是我祖父的堂妹,今年已经快九十岁了,但脑子还很清楚。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开车去找她。
姑婆见到我很高兴,拉着我聊了半天家常。我耐心地听着,直到她喝茶的间隙,我才状似无意地提起了那张照片。
“姑婆,我前阵子整理爷爷遗物的时候,发现一张很有意思的全家福,应该是您小时候拍的吧?里面还有您呢。”
我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把那张“参照物”照片调出来给她看。我不敢带原件,那东西现在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有微量辐射的污染源。
姑婆原本还挂着慈祥微笑的脸,在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骤然僵硬了。她脸上的皱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紧了,那笑容褪去得如此之快,让我感觉刚才的和蔼都只是一种伪装。她凑过来,眯着老花眼,死死地盯着屏幕,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声音。
“你……你从哪儿找到这个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砂纸在摩擦。
“在爷爷阁楼的箱子里。”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姑婆,您认识照片上所有的人吗?特别是……我曾祖母。”
“烧了它!”
姑婆突然尖叫起来,声音之大,完全不像一个九十岁老人能发出的。她一把将我的手机拍在桌子上,好像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快!马上把它烧了!连你手机里的也删掉!不能留!不能留!”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姑婆您别激动,就是一张老照片而已,怎么了?”
“什么叫‘而已’?”姑婆的情绪异常激动,她抓住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用力,捏得我生疼。“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张照片不干净!它拍下来的时候……就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我追问道。
姑婆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她看着我,又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曾祖母……就是你照片上看到的这个女人……她拍完这张照片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我的心一沉:“病逝的吗?”
“不是!”姑婆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是失踪了。在一个下雨的晚上,就那么凭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