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对,正好借这个机会,整治她一下。」电话里,副总经理李建国的声音裹着层压抑已久的决然,像积了雪的树枝终于要压断,每一个字都带着细碎的冰碴子。我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办公室窗外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办公桌上,可我却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这场持续了近半年的「拉锯战」,似乎终于要迎来一个节点。
他口中要「整治」的,是我们部门的小 A。我叫张磊,是总公司设在临州的办事处主任。这个办事处说是「部门」,其实更像个孤零零的据点,离总公司所在的省城隔着三百多公里高速,平日里除了季度汇报和年底审计,总公司的人很少踏足这里。我的手下统共就五个人,小 A 却格外扎眼——她几乎不来上班。
最初的时候,她还找些「身体不舒服」的由头请一两天假。记得她第一次请假是去年秋天,微信里发了张裹着纱布的脚踝照片,说下楼梯崴了脚,得卧床休息三天。我看着照片里那圈过分整齐的纱布,心里犯嘀咕却没好意思多问,毕竟刚入职三个月的新人,谁还没点意外。可渐渐地,这「意外」就成了常态:春天说花粉过敏要住院脱敏,夏天说孩子出水痘得在家陪护,秋天说父母搬新家要盯着装修,冬天干脆说自己畏寒,得在家「养精气」。
请假条从纸质版变成电子版,后来连电子版都省了,常常是上午十点我问起她怎么没来,她才慢悠悠回句「今天有点事,忘了说」。再往后,更是演变成每周露个一两天面,到今年开春,一个月能来上半天班就不错了,连句「请假」都懒得说。
她刚入职时可不是这样。那时候的小 A 总穿着熨帖的连衣裙,见人就甜甜地喊「张哥」「李姐」,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谁都没想到,这副乖巧模样下藏着的是甩手掌柜的心思。起初她总找借口求我和同事们替她扛本职工作:「张哥,我这报表实在弄不完,孩子今晚要家长会,您帮我核对下数据呗?」「李姐,这客户电话您帮我回下呗,我妈住院了我得去送饭。」理由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身体这疼那痒、家里装修得盯着、孩子发烧了、父母住院了……
起初大家都没好意思计较。老员工王姐心软,总说「小姑娘不容易,又是孩子又是老人的」;刚毕业的小 P 脸皮薄,被她喊两句「弟弟」就红着脸接下她的活儿;连最较真的老刘,也在她送了两盒进口巧克力后,默认了帮她处理报销单的事。可渐渐地,她索性把工作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考勤系统里的「旷工」记录越来越长,部门的工作却一点没少——她负责的客户对接、合同归档、月度报表,全压在了其他人身上。
王姐的女儿今年要中考,原本每天准时下班给孩子做饭,那段时间却总被小 A 甩来的烂摊子拖到晚上八点;小 P 刚接手项目跟进,既要学业务又要替小 A 跑客户,连续三周没休过周末,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老刘负责的财务核对更是重灾区,小 A 经手的报销单要么缺发票,要么金额对不上,好几次被总公司财务科打回,害得老刘跟着挨批评。
怨言像潮水里的泡沫一样冒出来。有天午休时,王姐红着眼圈跟我说:「张哥,不是我抱怨,这活儿再这么堆下去,我真扛不住了。我家孩子上周家长会我又没去,老师都打电话来问了。」小 P 更是直接把一摞没处理完的文件摔在我桌上:「主任,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凭什么她拿全勤工资,我们替她加班?」我看着他们疲惫的脸,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又闷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