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俺拼命地吹,腮帮子鼓得生疼,额头的青筋都蹦起来了。脑子里啥也不想,就想着红绸子、大花轿、新娘子!

说来也怪,俺这喜庆的调子一起,那棺材头上绿油油的灯笼火苗,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颜色好像也没那么绿了。

棺材里,传出一种细微的、像是骨头摩擦的“咔咔”声。

有门!

俺吹得更卖力了,调门一波高过一波。

王老棍在一旁,把带来的一挂鞭炮点着了,噼里啪啦炸响,又撒出去一大把纸钱,嘴里念念有词:“走吧走吧!热热闹闹上路吧!阳间不留客喽!”

鞭炮声、唢呐声、念咒声混在一起,古怪又热闹。

那棺材里的“咔咔”声越来越响,整个棺材都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突然!

棺材盖“砰”一声巨响,猛地掀开了一条大缝!

一股黑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俺吓得调子都差点断了,硬是咬着牙没停。

那黑气在空中扭动了几下,慢慢消散了。棺材的震动也渐渐停止。

灯笼里的火苗,变成了正常的昏黄色。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唢呐的余音和鞭炮的硝烟味。

俺和王老棍大气不敢出,盯着那棺材看了半晌。

再没动静了。

王老棍壮着胆子,慢慢凑过去,探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猛地缩回来,脸色古怪:“空了……”

“啥空了?”

“棺材里头空了!啥也没有了!”王老棍长出一口气,“走了……这回是真走了……”

俺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手抖得连唢呐都拿不稳。

总算……结束了?

俺俩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俺再去黑松林那边看,那口黑棺材果然不见了,路上干干净净,好像啥也没发生过。

后来,村里老人说,那可能是个冤死的路倒尸,没人送葬,怨气不散,才搞出“棺中点戏”的名堂。得用最热闹的喜乐,才能冲散它的怨气,送它安心上路。

打那以后,俺再吹唢呐,心里都多了一份敬畏。红事白事,吹得格外卖力。

因为俺知道,这唢呐吹好了,能送人入土为安。

吹不好……可能就得把自己吹进棺材里。

至于那块没敢拿的玉佩……听说后来被个贪心的外乡人捡了去,没过几天,就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村口的河里,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块冰凉的白玉。

俺以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棺材没了,邪乎劲儿散了,俺又能睡个囫囵觉了。王老棍也说,那主儿被喜乐送走了,怨气散了,投胎去了。

可这心里头,总还是七上八下的,像是揣了个兔子,时不时蹦跶两下。尤其是晚上,风吹窗户纸响一下,俺都能惊得一哆嗦。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地里活儿忙,俺也就把那晚的邪乎事渐渐抛在脑后了。人嘛,总不能老自己吓唬自己。

这天傍晚,天擦黑,俺从地里回来,扛着锄头,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快到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时,看见隔壁村卖豆腐的老杨头,蹬着三轮车,吱呀吱呀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