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宫中,我见到了那个名为周瞬的少年太子。他比我大三岁,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面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一块冰。
彼时他正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地用一把小石子打水漂。我被宫人领着上前行礼,他头都没抬。
“殿下,沈家小姐到了。”
他这才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上下打量着,嘴角撇了撇,透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就是沈唐周?”他丢下手里的石子,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看起来……蠢死了。”
那一刻,我对他的恐惧,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我成了“沈唐周”,在深宫高墙之内,被严苛的宫规和教习嬷嬷打磨着,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配得上他周瞬的影子。
02
十年光阴,在深宫里能把一个活人磨成什么样?
我就是答案。
从五岁到十五岁,我像一棵被精心修剪的盆栽,身上每一处枝丫的生长方向,都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
我忘了怎么撒开腿跑,忘了怎么放声大笑。
我现在走路,裙摆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笑起来,嘴角上扬到哪个位置,都有嬷嬷拿尺子量过。
“尔尔”这个名字,早就被我锁进了心底最深的柜子,落了厚厚一层灰。
我怕,怕我一不小心念出声,就会连同我这条小命一起,彻底消失。
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对他来说,也是一座孤城。
太后不是他亲娘,对他这个太子,面子上过得去,暗地里下的绊子多了去了。
我们俩,就像是斗兽场里被拴在一起的两只小兽,一开始互相呲牙,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咬下块肉来。
后来发现,真正的猎人,在笼子外面看着呢。
七岁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
我因为背错了《女诫》里的一句,被教习嬷嬷罚跪在院子里。
雪粒子跟小刀子似的往脸上刮,膝盖早就没了知觉。我死死咬着嘴唇,就是不哭。
周瞬穿着一身厚厚的狐裘,打那儿路过。
他站定了,居高临下地看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小蚂蚁。
他哼了一声,凉飕飕地丢下一句:“蠢货,哭出来,或许还能少跪一个时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气得发抖,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
可那天半夜,我被冻得在被子里打哆嗦,一个小太监却溜进来,往我手里塞了个暖乎乎的汤婆子,还有一小瓶药膏。
“殿下赏的。”他压低声音,“殿下说,你要是冻死了,他就得换个更蠢的,麻烦。”
我拿着那瓶药膏,心里五味杂陈。
还有一次,太后寿宴,非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考校我的功课。
这明摆着是想让我出丑,好打周瞬的脸。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脑子里嗡嗡作响。
就在我快要站不稳的时候,桌案下,一只脚轻轻碰了碰我的脚踝。我一愣,是周瞬。
那一下轻微的触碰,像个开关,瞬间把我脑子里的乱麻给理顺了。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不但对答如流,还顺便引经据典,小小地拍了一下老皇帝的马屁。
那次,我赢了满堂彩。
宴后回宫的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