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念的是什么？”我蹲在他面前，盯着他手里的佛珠。
和尚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像映着山光。
“这是心经，”他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把经文念给我听，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记性好，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小声念着心经。
念到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时。
突然觉得心里的怕少了点——
怕王大爷的尸身。
怕神龛底下的狐狸。
怕黑暗里的人影。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念心经。
把经文写在纸条上，贴在铅笔盒里，上课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
十一岁那年，我突然萌生了出家的念头。
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五年级。
学习成绩不好，老师不喜欢我，同学也经常欺负我。
有次，班里的几个男生把我的书包扔到了厕所里。
我去捡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粪坑，浑身又脏又臭，回家后被我爸揍了一顿，还骂我没出息。
我躲在房间里，一边哭一边念心经。
念着念着，突然觉得尘世的一切都没啥意思了。
学习、吵架、被欺负。
这些都像是过眼云烟。
不如去当和尚，每天念经，远离这些烦恼。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奶奶。
奶奶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你还小，不懂出家的苦，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不甘心，又去跟我爸妈说。
我爸当时正在喝酒，听了我的话，把酒杯往桌上一摔，骂道：“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学不上，去当和尚？我打死你！”
我妈也在旁边，边哭边说：“你太不懂事了！家里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出家了，我们老了靠谁？”
家里人越是反对，我出家的念头就越强烈。
我开始偷偷攒钱，想等攒够了钱，就去找那个游方和尚，跟他一起走。
可我那点零花钱，根本不够路费，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个和尚去了哪里。
就这样，出家的念头被压了下去。
但心经却一直没停过念。
我把经文背得滚瓜烂熟，甚至都能默写下来。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就躺在床上，小声念心经，念着念着，就能睡着，而且很少做噩梦。
一直到了十五岁那年。
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
爸妈让我出门打工，我背着个行李包，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南方的电子厂。
临走前，奶奶把神龛上的那碗小米装了点，放在我兜里，说：“带着吧，保家仙会护着你的。”
我把小米揣在怀里，一路到了电子厂。
可我没想到，在这里，我会遇到老周，会请“黄仙”，会被蜜蜂叮得满脑门包。
我以为远离了老家的山和雪，就能远离“灵”的纠缠。
却不知道，有些债，不管躲到哪里，都躲不掉。
5
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我在电子厂认识了老吴。
老吴比我大十岁，在车间里修机器，手上总沾着机油。
他不爱说话，午休时总坐在车间的角落里，拿着本破旧的书看。
书的封面掉了页，露出里面的字——《内丹术入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