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沈家养了十六年的千金,直到那个雨天,真正的沈家血脉被找了回来,我被赶到偏院,看着另一个女孩取代了我的位置。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怨恨,可我知道,这场错位的人生给了我挣脱枷锁的机会。

第1章

旗袍上的牡丹纹硌得我手心生疼。雨水拍打着彩绘玻璃窗,把整个大厅泡在潮湿的阴影里。我数着水晶吊灯晃动的光斑,直到皮鞋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刺进耳膜。

“明玥,来见你姐姐。”

父亲的声音像把钝刀。那个穿蓝布褂的姑娘就站在玄关积水处,发梢还滴着泥水。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底有团火,烧得比厅里新换的日本进口电暖炉还旺。

管家捧着貂皮大衣小跑过去,被她侧身避开。这个动作让父亲眼角抽了抽——沈公馆里没人敢驳他的面子。

“清梧小姐受苦了。”我上前半步,袖口金线绣的缠枝纹刚好卡进掌心旧茧。她比我高出半指,衣领磨得发白,可脖颈线条硬得像枪管。

父亲用文明杖敲了敲波斯地毯:“明玥搬去西偏院,原先的衣裳首饰都不必带了。”仆人们低头交换眼色,厨房张妈的红绒发卡在人群里一闪——那是我上月送她的生日礼。

雨突然下大了。

我转身往旋转楼梯走,听见身后父亲在问清梧留学时学的什么专业。皮鞋跟卡进地毯接缝的瞬间,那把黄铜钥匙正抵在我尾指根部。林医生递给我钥匙时眼镜反着光,他说教会图书馆的《本草纲目》缺了第三册。

二楼走廊的穿衣镜照出我后腰曲线。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伤疤,是去年替父亲挡酒瓶留下的。当时周副官也在场,他握枪的手替我按着纱布,说沈小姐骨头真硬。

西偏院的门轴发出怪叫。霉斑爬满墙纸,梳妆台上放着陌生牌子的雪花膏。我反锁房门,从衬裙暗袋摸出钥匙,齿痕里还沾着教堂地下室的血腥气。

窗外闪过一道车灯。清梧撑着黑伞站在雨里,对面是顾三爷那辆雪佛兰。她接过牛皮纸袋的动作太熟练,纸袋角露出半截无线电零件。

我吹灭蜡烛时,听见阁楼有规律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和上周军统联络站收到的密电节奏一样。

第2章

煤油灯芯爆出个灯花,烫醒了我的手指。密码本上刚破译到半截的摩斯电码突然模糊起来——窗棂的响动比野猫还轻,可我还是抓住了藏在风声里的呼吸节奏。

桂花香先飘进来。油纸包砸在《密码学基础》封皮上,展开是张租界地图。法租界巡捕房门口画着高跟鞋印,虹口公园的樱花树标着机枪符号。我喉咙发紧,这些细节只有钻进日军军官怀里才能看清。

"茶会点心。"清梧的声音卡在窗缝里。她指甲缝沾着机油,袖口却熨得能割手。月光把我们影子投在墙纸上,她那边轮廓更锋利些。

我捏碎块桂花糕,甜腻里尝出火药味。她突然伸手按住我翻书的手:"第三册在霞飞路127号。"我后颈汗毛竖起来,那是林医生上周转移伤员的安全屋。

阁楼地板突然"吱呀"响了一声。我们同时僵住,她食指在窗框上敲出三长两短。我回了个两短一长,暗号对上那刻,她嘴角翘得比租界咖啡馆的奶油尖还快。

"明天茶会带杏仁酥。"她转身时衣摆扫过墙根青苔,我盯着那点湿痕直到消失。牛皮纸地图背面用米汤写着行小字:顾三明晚运磺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