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会医院的消毒水味呛得我眼睛发酸。白大褂上的血已经发黑,袖口还挂着块碎玻璃。护士站的挂钟指着十一点四十,秒针每走一步都像在扯我神经。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林医生的手术刀抵住我喉结,刀尖沾着新鲜的血浆。他白大褂第二颗纽扣不见了——上周清梧缝进去的窃听器,现在应该在军统上海站的档案袋里。
"密码本在口袋里。"我没躲,让刀尖在皮肤上压出凹痕。他左手还握着止血钳,钳口夹着半截染血的绷带。
窗帘拉严时发出刺啦声。林医生转身的动作太急,带翻了器械盘。镊子落地那刻,我听见走廊尽头有皮靴声。
"清梧在闸北仓库等你。"他声音压得极低,手术刀划开我衣袋。密码本掉出来时,夹页里滑出张船票——周副官给的那张,背面用血画了个叉。
皮靴声停在门外。林医生突然抬高嗓音:"伤口感染了不知道?"他扯开我衣领,碘酒棉重重按在锁骨上。疼得我倒吸冷气时,门把手转动了。
穿白西装的男人探头进来。他领带夹是樱花形状,和父亲书房那个日本军需官的一模一样。"院长,三号床病人醒了。"他眼睛却盯着我染血的衣摆。
林医生摔了镊子。"没看见在处理紧急伤员?"不锈钢砸在瓷砖上的回声里,我摸到了他塞来的车钥匙——齿痕间沾着顾三爷最爱的雪茄味。
白西装退出去时,我数了他迈的步子。七步,左脚比右脚重,后腰肯定别着家伙。林医生突然咳嗽,咳出的手帕角露出23的数字——手术室被监视了。
车钥匙插进手心时割破了皮。林医生假装给我包扎,纱布卷里裹着支针剂。"盘尼西林,"他嘴唇几乎不动,"清梧需要这个。"
窗外闪过车灯。我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辆黑色别克,车牌被泥糊住,但车尾的弹孔很新鲜——是周副官上回中伏时那辆。
密码本最后一页缺了个角。我舔湿指尖搓开,显出一行小字:"枪在医疗器械箱夹层"。字迹是清梧的,但比平时潦草,最后笔画拉得很长——她写字时肯定有人盯着。
林医生突然拽开药柜。玻璃门反射里,我看见白西装在走廊上抽烟,烟圈吐成了数字"7"的形状。军统的暗杀名单上,第七号是个日本医药公司的董事。
"闸北仓库的看门狗换了。"林医生背对着我整理器械,手术刀在托盘上敲出三长两短。我摸到护士服内袋的掌心雷,弹匣少了三发子弹。
走廊灯突然暗了下。我抓起病历本往外走,和白西装擦肩时闻到他袖口的苦杏仁味——氰化物挥发的气息。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清梧上个月描述的军统叛徒特征。
医院后门的救护车没熄火。我爬进驾驶室时,发现里程表数字停在"76"——顾三爷被关的地方。手套箱里有张染血的戏票,今晚梅兰芳在卡尔登戏院演出,父亲订了二楼包厢。
闸北仓库的铁门生了锈。推开时刮破了护士服下摆,露出别在腿上的剃刀。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堆到天花板的木箱,每个都印着沈家商号的火漆印。
最顶上的箱子开了盖。清梧踮脚往里塞传单时,旗袍后腰裂了道口子,露出纱布包扎的伤口。她听见动静转身,右手按在箱盖上——那里有把勃朗宁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