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此刻苏苏的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那层蒙在心上的纸。她想起绣绣当年趴在窗台上描火车时,眼里的光比灶膛里的火还要烈;想起文典偷偷给绣绣送话本时,两人隔着墙交换的眼神,亮得能灼伤人。那些被她视作"不当紧"的念想,原是绣绣藏在骨子里的火苗,是她从未敢触碰的滚烫。

  

  陶罐里的艾草香漫出来,清苦的味道钻进鼻腔。费左氏缓缓收回手,指尖在陶盖上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喉咙里像堵着团烧过的纸灰,涩得发不出声。

  

  变故是从那年冬天开始的,像是老天爷忽然变了脸,把先前攒下的暖意全收了回去。风卷着雪沫子抽打窗纸,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哭。费文典的书信先是隔月才来一封,字迹越来越潦草,后来竟彻底断了音信。

  

  镇口的邮差路过费家门口时,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扬着嗓子喊"费家少奶奶取信",只留下个匆匆的背影。消息像投进湖面的石子,在乡绅们的茶桌酒局上漾开圈圈闲话。

  

  "我看呐,文典先生怕是在北平另娶了,城里的小姐哪不比乡下寡妇强?"茶馆里穿皮袄的地主捻着油亮的胡子,声音故意扬得很高。

  

  "依我看是跟着乱党跑了!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在城里教学生喊口号呢......"卖猪肉的屠夫挥着砍刀,血沫子溅在案板上,"费家这是要出逆子了!"

  

  这些话像带刺的藤,顺着墙缝门缝钻进费家大院。族长揣着烟袋锅上门那天,雪刚停,檐角的冰棱滴着水,砸在青石板上"滴答"作响。他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烟袋杆敲得扶手"笃笃"响:"左氏,文典虽是你小叔子,但你既进了费家的门,就得守好费家的脸面。"

  

  他吐了口烟圈,眼神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女子在世,无非求个贞洁名声。将来若是能得块'节妇牌坊',不光是你风光,也是替宁家挣脸面不是?"

  

  "节妇牌坊"四个字像四块冰砖,砸得费左氏耳膜嗡嗡响。她垂着眼,看见自己的鞋尖沾着雪水,在青砖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半天只挤出个"嗯"字。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月光从窗棂的雕花里漏进来,在地上拼出破碎的格子,像谁把铜镜打碎了,又撒了一地银渣。梳妆盒放在镜台上,黄铜锁扣被月光照得发亮。她打开盒子,里面没有珠翠,只有支素银簪子——本该是绣绣的嫁妆,当年马匪掳人时落下的,后来被宁父拾到,又转交给了她。

  

  银簪的簪头刻着朵小小的石榴花,是文典亲手刻的,边缘还带着点没磨平的毛刺。她指尖抚过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