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拿起桌上那份林默熬了三个通宵才赶出来的、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PPT报告,用报告边缘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看看!看看这活儿堆的!你走了谁干?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懂吗?请假?不行!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把报告弄完!明早九点,看不到报告,你他妈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王主管!求求你!这次是真的!我妈她……”林默急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哽咽。

“真的假的关我屁事!”王德发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默脸上,“滚出去!干活!再废话一句,现在就给我滚!”

门在他面前被狠狠摔上。林默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他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张刚写好、还带着体温的请假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秒钟后,他猛地将请假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又用脚碾得粉碎。然后,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工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惨白绝望的脸。他颤抖着手,拨通了张婶的电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张婶……钱……钱我想办法……求您……求您先帮我照看着……我……我尽快……”

2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冷漠地闪烁,没有一颗星星。

后半夜是怎么熬过去的,林默毫无印象。他只知道,当第一缕灰白的天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爬进死寂的办公室时,他面前的PPT终于改完了最后一个标点。胃里空得发疼,头重得像灌了铅,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趴在冰冷的桌面上,意识模糊,几乎要昏睡过去。

手机又响了。这一次的铃声很特别,是他专门为父亲设置的,一首舒缓的古典钢琴曲。以往听到这个铃声,他总会心头一紧,因为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电话里也多是简短的询问和命令。但此刻,这铃声却像一根救命稻草。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嘶哑破碎:“爸……”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焦急询问,反而异常安静,背景里似乎有某种极其高档的环境特有的、近乎真空般的低噪音。父亲林国栋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无奈?

“小默,”父亲的声音穿透电波,清晰地敲在林默的耳膜上,“三年了。玩够了吗?”

林默瞬间懵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都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冻结。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妈昨晚进医院的事,我知道了。”林国栋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人已经转进特需病房,专家组会诊过了,没大事,静养就行。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攫住。父亲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特需病房?专家组?他一个在老家县城开了几十年小超市的老头子……

“爸,你……”林默艰难地开口,试图理清这混乱的信息。

“听着,”林国栋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你那个破班,该结束了。三年基层体验,我不管你学到了什么,但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不该继续在那里浪费时间,更不该被那种货色指着鼻子骂‘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