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合卺酒，是你的断头台
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笼罩了整个草原。
黄金狼帐内，酒宴已经散去，那些醉醺醺的部落首领们，被各自的亲卫搀扶着离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讨论着今晚单于的“艳福”。
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我和老单于呼延桀。
篝火哔剥作响，将他那张布满皱纹和刀疤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眼中闪烁着浑浊而贪婪的欲望。他太老了，征服一个来自敌国、年轻貌美的公主，是他证明自己依旧是草原雄狮的最后方式。
“我的小阏氏，”他伸出手，即将掀开我的红盖头，“让本单于看看，你的脸，配不配得上你的声音。”
我端坐不动，任由他靠近。我的心跳平稳得像一口古井。我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帐外风吹过草原的呼啸，听到远处我的士兵们铠甲叶片摩擦的微弱声响。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盖头边缘的那一刻，帐外，一声嘹亮悠长的号角，划破了夜的寂静。
——呜！
那不是北狄苍凉的牛角号，而是大燕军队冲锋时，才会吹响的画角号！
呼延桀的动作猛地一僵，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迷惑。
“什么声音？”他厉声喝道。
我没有回答他。
紧接着，黄金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传来了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和战马奔腾的雷鸣！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血红色。
“敌袭！是燕人！燕人的军队进城了！”帐外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兵器碰撞的巨响。
呼延桀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仿佛想从我平静的坐姿里，看出这一切的答案。
“是你？”他沙哑地问道，充满了无尽的震惊与愤怒。
我缓缓地，亲手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烛光下，我的脸上没有丝毫新娘的娇羞，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神祇俯瞰众生般的漠然。
“单于，你不是想看我的脸吗？”我站起身，宽大的袖袍中，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一柄来自草原的、专门用来切割牛羊喉咙的骨刃。
“现在，你看清楚了。”
我一步步走向他，走向那个已经乱了方寸、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击溃的昔日枭雄。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只羔-羊。”我的声音，在厮杀声震天的背景里，显得异常清晰而残酷，“只不过，我是来饮血的。”
“你以为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走到他面前，用匕首的尖端，轻轻抵住他布满皱纹的喉咙。
“不，你错了。”
“这杯合卺酒，是为你准备的。”
“而我的聘礼，是你的命。”
“这里，是你的断头台。”
话音落下的瞬间，帐外，陈北望带着一队身披玄甲、浑身浴血的亲卫，撞开了帐门。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启禀殿下！四门已破，王庭已在我军控制之下！”
呼延桀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了他的王座上。他看着我，看着我身后那些如同魔神般降临的玄甲军，眼中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娶了一个公主，还是引了一支军队，来埋葬他的整个王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