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陈稷和十七个逃亡者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他们像一群受惊的兔子，在茫茫雪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屠宰营方向的火光和喧嚣已经彻底被黑暗与风雪吞噬，但那无形的死亡阴影，却比寒风更刺骨地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停…停一下…跑不动了…”一个瘦小的少年扑倒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嘴唇冻得发紫。
陈稷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风雪茫茫，能见度极低，暂时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他蹲下身，检查少年的情况。手指冻得僵硬，但他脑海中《战地急救手册》的知识清晰无比：这是体力严重透支和失温的征兆。
“不能停太久。”陈稷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这与他十七岁的年纪极不相称。他看向其他人，个个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眼中还残留着巨大的惊恐。十七个人，除了他刚救下的少女（现在知道她叫阿竹）肩头重伤，其他人也多是些皮外伤和被长期奴役的虚弱。这就是他的“军队”？靠他们对抗随时可能出现的羯人追兵？
【警告：宿主及追随者群体处于低温、饥饿、体力衰竭状态。失温风险：高。】
冰冷的系统提示适时在脑海中响起。那青铜色的面板上，【当前总积分：13.5】的数字显得格外刺眼。
他需要物资，更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王胡子！”陈稷看向队伍里一个身材相对壮实、下巴留着乱糟糟胡须的中年汉子，这是之前帮他解开脚链的人，也是这群奴隶里少数还有点力气的人，据说被抓前是个铁匠。“你带几个人，去那边背风的坡后，用雪垒个挡风的墙，尽量快！阿竹需要避风！”
“好…好的！”王胡子虽然疲惫，但陈稷刚才在屠宰营的狠辣和指挥，让他本能地选择了服从。
“其他人，原地活动手脚，不能坐下！”陈稷命令道，同时快速扫过脑海中的【兑换】列表。
【粗粮饼（0.1积分/块）】
【劣质皮袄（1积分/件）】
【燧石与火绒（0.5积分/套）】
……
杯水车薪！十三点五积分，就算全换了吃的，每人一块粗粮饼都勉强，更别提御寒了。而且一旦追兵出现，他们需要武器！
他的目光落在【物资回收】这个新解锁的、闪烁着微光的选项上。意念触及，一行说明浮现：
【功能：分解无生命体物质，获取基础资源（木材、石料、金属碎片等）。回收效率及资源种类受目标物复杂程度及系统等级限制。当前等级：1。】
资源！分解废品换资源？
陈稷立刻扫视四周。茫茫雪原，除了雪就是冻土，连根枯草都少见。等等！
他的目光定格在队伍里一个汉子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那是屠宰营守卫的半截弯刀！大概是在混乱中被撞飞，又被这汉子慌乱中捡到的。刀身断裂，只剩下连着刀柄的十几公分，豁口狰狞。
“那把断刀！给我！”陈稷指着它。
汉子愣了一下，有些不舍，但还是递了过去。冰冷的金属入手，带着一丝血腥气。
陈稷意念集中：【回收目标：断裂的劣质铁刀（残骸）】
【分析中…主要成分：铁（劣质）、木（朽坏）…可回收：铁碎片 x 0.1 单位。是否回收？】
“是！”
手中一轻，那半截弯刀瞬间消失！与此同时，系统面板的【资源仓库】（一个新出现的子界面）里，多出了一项：【铁碎片：0.1】。
只有0.1单位！陈稷心中微沉，这点铁能干什么？做个箭头都不够。看来回收低级物品效率极低。
“还有谁捡了东西？任何东西！石头、木棍、破布、碎骨头，都拿出来！”陈稷低吼。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奴隶们面面相觑，开始在怀里摸索。有人摸出一小块沾血的布条，有人摸出半块啃过的、冻硬的骨头，有人则从破烂的衣服上撕下几缕布头……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垃圾。
陈稷不管不顾，一一接过，集中意念：
【回收目标：染血粗麻布条…可回收：劣质纤维 x 0.01 单位。】
【回收目标：动物残骨…可回收：劣质骨粉 x 0.02 单位。】
【回收目标：朽木碎片…可回收：劣质木屑 x 0.01 单位。】
……
效率低得令人绝望！回收了七八样垃圾，得到的资源总量微乎其微，距离他想要的东西还差十万八千里。而且，他发现回收功能似乎有“冷却”或者“精神力消耗”，连续回收几件后，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妈的，这鬼天气！这鬼地方！”王胡子垒好了简易的雪墙，搓着手走过来，脸冻得通红，“小兄弟，这样下去不行啊，迟早冻死饿死在这雪窝子里！”
陈稷眉头紧锁，看向远方。风雪似乎小了些，借着微弱的雪光，他隐约看到西南方向，起伏的山峦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山！有山就有可能有山洞，有树木，有更多可供回收的物资！更重要的是，山可以阻挡追兵的视野和马蹄！
“看到那边的山了吗？”陈稷指着西南，“往山里去！那里可能有活路！”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低沉而杂乱的蹄声穿透风雪的呜咽，从他们身后传来！
所有人瞬间僵住！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是…是追兵！”一个奴隶牙齿打颤。
“快！进山！”陈稷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勉强能走的阿竹。
队伍再次亡命奔逃，朝着黑暗的山影冲去。风雪似乎又开始大了，身后的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片稀疏的、被积雪覆盖的灌木林。枝桠刮破了单薄的衣物，留下道道血痕，但没人敢停下。
“啊！”一声惨叫！一个落在后面的奴隶被一支呼啸而来的骨箭射中了小腿，扑倒在地。
“别管我！快跑！”那汉子绝望地嘶喊。
陈稷猛地回头，瞳孔骤缩。风雪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七八骑的身影！是羯人的游骑！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狼，发现猎物后开始加速！
【遭遇威胁：羯族轻骑兵 x 7（威胁等级：中）】
【警告：当前战力对比悬殊！建议规避或利用地形！】
避无可避！雪原上，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四条腿？利用地形？这片灌木林根本挡不住骑兵！
怎么办？积分！兑换武器？
【粗制骨矛（0.5积分/支）】
【简易木盾（1积分/面）】
【骨制弩机（5积分/把，附赠骨箭x3）】
骨矛木盾面对骑兵冲锋就是笑话！骨弩倒是有用，但5积分一把，他只有13.5分！就算全换了，也只有两把弩，六支箭！对方有七骑！
“系统！分析地形！立刻！”陈稷在心中咆哮。他需要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正在扫描…地形：灌木林（稀疏），前方200米：坡度增加，存在大量风化岩堆，左侧150米：深沟（积雪覆盖，深度未知）…】
风化岩堆？深沟？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陈稷脑海中成型，冰冷而决绝。
“王胡子！带三个人，去搬石头！不用大，拳头大的就行！越多越好！搬到前面那个坡上的岩堆后面！”
“其他人！跟我来！去左边！快！”陈稷拉着阿竹，带头冲向左侧那片被标注为“深沟”的区域。
羯人骑兵已经冲到了灌木林边缘，狞笑声和呼喝声清晰可闻。当先一骑，马刀已然扬起，对准了那个倒地的、绝望的奴隶！
就在这时！
咻！
一支短小的骨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侧前方的黑暗处射出！并非射向骑兵，而是精准地射中了那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的眼睛！
“唏律律——！”战马惨烈嘶鸣，剧痛之下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了出去！
【击杀战马x1（威胁等级：低）：积分+0.5】
【当前总积分：14】
“小心！有埋伏！”后面的骑兵惊怒交加，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他们勒住马匹，警惕地看向骨箭射来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黑暗和风声。
射出这一箭的陈稷，正伏在深沟边缘的积雪里，手中简陋的骨弩还在微微颤抖。他刚才几乎是闭着眼睛凭着感觉射出的那一箭！《战地急救手册》可没教他怎么用弩！这5积分换来的保命家伙，用起来远不如想象的简单。但他成功制造了混乱！
“快！把石头推下去！往沟里扔！”陈稷对着跑过来的人低吼。
几个奴隶手忙脚乱地将搬来的碎石块，拼命地朝那条看似被积雪填平的深沟边缘扔去。
“他们在那边！杀光他们！”被摔下马的骑兵爬起来，暴怒地指向陈稷等人的方向。其余骑兵不再犹豫，绕过倒地的马匹，再次策马冲来，马刀在风雪中闪着寒光！
距离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冲在最前面的两匹战马，眼看就要踏上那片覆盖着积雪的“平地”！
“就是现在！”陈稷眼中寒光一闪。
轰隆！
看似坚实的雪面轰然塌陷！那根本不是什么平地，而是一个被厚厚积雪掩盖的、足有两人深的天然沟壑！最前面的两匹战马猝不及防，连同背上的骑兵一起，惨叫着栽了下去！
【击杀战马x2：积分+1】
【击杀羯族骑兵x2：积分+2】
【当前总积分：17】
“有陷阱！停下！”后面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勒紧缰绳。战马在沟壑边缘人立而起，惊险万分地停了下来。
就是这片刻的混乱和停滞！
“扔！”王胡子爆发出铁匠的力气，和另外两人一起，将刚才拼命搬来的、堆在风化岩堆上的碎石，狠狠地朝着沟壑边缘那几个惊魂未定的骑兵砸去！
拳头大的石头在近距离砸中人马，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更重要的是，彻底惊扰了本就受惊的战马！
“啊！”
“稳住！我的马！”
沟壑边缘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陈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骨弩对准沟壑下方。借着微光，能看到那两个摔下去的骑兵正挣扎着想爬起来，战马在痛苦地挣扎。
咻！咻！
两支骨箭射出。一支落空，另一支却狠狠扎进了一个正想爬出沟的骑兵后背！
【击杀羯族骑兵x1：积分+1】
【当前总积分：18】
“撤！快撤！”沟壑上方，领头的骑兵看着黑暗处不断飞来的石头（虽然准头差得离谱），听着沟下同伴的惨叫，再看着深不见底的沟壑和未知的埋伏，胆气终于丧尽。他顾不上沟下生死不明的同伴，调转马头，带着剩余三个惊魂未定的骑兵，仓皇地向来路逃去。
风雪中，只留下战马的悲鸣和沟底微弱的呻吟。
陈稷缓缓放下骨弩，手臂因为紧张和脱力而剧烈颤抖。他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
赢了？暂时赢了。
冰冷的系统提示还在继续：
【成功击退威胁：羯族骑兵小队。综合评价：战术性胜利。】
【获得战斗积分：基础击杀积分3.5 + 战术加成积分5 = 8.5】
【当前总积分：18 + 8.5 = 26.5】
积分在跳动，数字变大了，但陈稷心中没有半分喜悦。他看着雪地上那个小腿中箭、此刻正被同伴简单包扎的奴隶，看着王胡子等人脸上劫后余生的茫然，看着深沟里垂死的马匹和敌人……风雪卷起地上的血腥气，冰冷刺鼻。
积分=杀戮值x技术红利。
这条公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血腥味烙印在他心头。他利用了地形，利用了陷阱，利用了那5积分换来的骨弩和脑海中冰冷的知识。代价是三条人命（或许更多），和沟底那两匹濒死的战马。
这就是活下去的方式？用敌人的血，浇灌自己那点可怜的火种？
“小…小兄弟…”王胡子凑过来，脸上带着敬畏和后怕，“我们…我们现在去哪？”
陈稷抬起头，看向风雪中更深的、如同巨兽蛰伏的群山。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一丝刚刚被鲜血淬炼出的冷硬。
“进山！”他站起身，指向刚才系统扫描中那个坡度增加、存在大量风化岩堆的方向，“找个能落脚的地方。还有，别忘了沟里那两匹马，还有那些羯人的装备！”
马肉是食物。马皮可以御寒。羯人的皮甲、弯刀……这些都是物资！可以回收，也可以直接利用！
冰冷的系统面板上，【物资回收】的选项似乎亮了一分。而远处的深山之中，那所谓的“黑风寨”，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在风雪中沉默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