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旧金山清晨的阳光,透过“星尘之巢”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大片金色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初晴的清新气息,昨夜的惊心动魄仿佛被阳光驱散,只留下地毯上那难以彻底清除的咖啡污渍,如同一个淡淡的、提醒着混乱的印记。

薇薇安·马丝克坐在工作台前,幽蓝色的睡袍换成了剪裁利落的白色丝绸衬衫和黑色高腰长裤。她面前的曲面屏幕上,不再是《破茧》项目的虚拟空间模型,而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分析报告——正是她昨夜整理的关于林辰的“战略评估”文档。

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指尖在特制键盘上飞快敲击,对文档进行着更深入的加密和分割存储。经过一夜的沉淀,最初的混乱和悸动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林辰被定义为“高价值高风险变量”,而她需要做的,是最大化其价值,同时将风险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

“创世”模块植入的“零光”协议和“熔断”机制,她暂时不敢深度剖析,但通过系统日志的间接观察,其展现出的防御强度远超她的量子锁7级。这让她在警惕之余,也生出一丝隐秘的兴奋——这或许真是刺穿父亲钢铁堡垒的利刃。

她需要更多关于林辰的情报。他的据点?他的资源?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创世”的来源?这些都需要谨慎调查。

“薇薇安小姐,您预约的车辆已经抵达。”助理艾莉森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器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薇薇安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她预约了市中心一家顶级私人画廊的独立策展人见面,商讨一个与她个人品牌相关的艺术项目。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短暂脱离“马丝克女儿”身份、以独立艺术家身份活动的机会。

“知道了。”薇薇安关闭屏幕,起身。她拿起放在工作台上的量子锁S9手机,目光在那沉寂的“白点”应用图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她将手机放入手包,动作利落。

走出工作室大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S680 Pullman防弹轿车安静地停在门口。这是她个人名下的座驾,经过特殊改装,拥有独立的通讯和安保系统,理论上能隔绝大部分外部监控。司机是她亲自挑选、背景干净的独立安保人员。

薇薇安坐进车内。真皮座椅柔软舒适,隔音效果极佳,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司机专注地启动车辆,平稳驶离。

车辆汇入早高峰的车流。薇薇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依旧在梳理着关于林辰的信息碎片。她需要一个新的突破口……

大约行驶了十五分钟,车辆驶入一条相对宽敞、车流较少的林荫大道。薇薇安无意间再次瞥向后视镜。

这一次,她的目光瞬间凝固!

后视镜里,在她这辆迈巴赫后方大约五个车身的距离,一辆毫不起眼的深灰色丰田凯美瑞,正不紧不慢地跟随着。那辆车太普通了,普通到几乎融入车流毫不起眼。但薇薇安敏锐地注意到——从她的车驶离工作室开始,这辆凯美瑞就一直保持着几乎恒定的距离!即使在刚才经过两个红绿灯路口,车流有所变化时,它也能巧妙地调整位置,始终将自己隐藏在她后视镜的视野盲区边缘!

这不是巧合!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薇薇安的脊背!父亲的眼线!无处不在!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凯美瑞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戴着棒球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副驾驶似乎没有人。车辆没有任何特殊标识,但那种精准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跟踪技巧,绝非普通私家侦探或狗仔队所能具备!这更像是……专业安保团队的手法!马丝克的“哨兵”?!

他们想干什么?监视她的行踪?还是……在她与策展人见面时制造麻烦?或者……更糟?

薇薇安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尝试了几次变道和加速,试图甩掉对方。但凯美瑞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驾驶技术极其老练,总能提前预判她的意图,保持距离的同时又不暴露自己。她甚至尝试让司机故意绕路,但对方依旧如影随形!

一种被囚禁在移动铁笼中的窒息感,再次将她紧紧攫住!昨夜刚刚获得的、短暂的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无论她逃到哪里,父亲的阴影永远笼罩着她!

愤怒!屈辱!还有一丝……无助!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包。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手机外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那个“守护骑士”……那个幽灵般的林辰……他能撕开“哨兵”的网络防线,能烧毁物理入侵的摄像头……他……能对付这些如影随形的车轮上的眼睛吗?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和危险!向一个同样危险的神秘人求助?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依靠自己那个看似独立、实则可能早已被渗透的安保团队?向父亲抗议?那只会引来更严密的监控和更彻底的羞辱!

绝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烈的冲动!

薇薇安猛地从手包里掏出量子锁S9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解锁屏幕,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沉寂的白色圆点图标!

“管好你的好奇心,别碰不该碰的东西……”林辰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

但此刻,好奇心已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反抗意志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指尖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地点向了那个“白点”图标!

图标点开的瞬间,纯白色的对话框再次出现!依旧简洁,依旧冰冷!

薇薇安没有任何犹豫!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信息简短、直接,带着强烈的紧迫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被跟踪。灰色凯美瑞。车牌:CALIF 8XJL123。位置:Lombard St. near Hyde. 需要摆脱。急!”

信息发送!

薇薇安的心脏狂跳!她紧紧盯着屏幕!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她能感觉到后视镜里那辆凯美瑞如同毒蛇般的注视!

他会回应吗?他会在乎吗?他会不会借此机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薇薇安几乎要绝望地认为对方不会回应时——

纯白色的对话框,瞬间刷新!

没有询问!没有确认!只有一个冰冷、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指令:

“保持路线。三分钟后,右转进入Columbus Ave. 加速。”

薇薇安瞳孔微缩!他回应了!而且直接给出了指令!

“保持路线。”薇薇安立刻对司机说道,声音竭力保持平静,“三分钟后,右转进入哥伦布大道,然后加速。”

“是,薇薇安小姐。”司机没有任何疑问,平稳地驾驶着车辆。

薇薇安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手机屏幕,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后视镜。那辆灰色的凯美瑞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稳稳地跟在后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薇薇安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她不知道林辰要做什么,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危险的陌生人。

三分钟即将过去。车辆接近伦巴底街与哥伦布大道的交叉口。

“准备右转。”司机提醒道。

薇薇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车辆即将右转驶入哥伦布大道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

薇薇安猛地回头!

只见后方路口,一辆原本正常行驶的、满载货物的中型厢式货车,毫无征兆地突然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横向甩尾!巨大的车身瞬间横扫了整条车道!

而紧跟在薇薇安迈巴赫后面的那辆灰色凯美瑞,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失控的货车如同巨锤般,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凯美瑞的侧面!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凯美瑞挤压变形!车窗玻璃瞬间粉碎!车身被硬生生推出去十几米远,狠狠地撞在路边的消防栓上!

“哗——!!!”

消防栓被撞断!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瞬间将事故现场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交通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刺耳的喇叭声、路人的惊呼声、货车上货物散落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

薇薇安的迈巴赫已经平稳地右转驶入了哥伦布大道,将身后的混乱远远甩开!

司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但随即在薇薇安“加速!”的命令下,迅速提速,汇入哥伦布大道的车流。

薇薇安的心脏狂跳不止!她透过后车窗,看着那被水雾笼罩、一片狼藉的事故现场,看着那辆几乎被撞成废铁的灰色凯美瑞,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震撼席卷全身!

巧合?!

不!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林辰!一定是他!

他做了什么?!远程操控货车?!这怎么可能?!那需要多么恐怖的黑客能力和对城市交通系统的渗透?!

手机屏幕上的白色对话框再次刷新:

[威胁已清除。按计划进行。监控扫描:无异常。]

冰冷的文字,宣告着一次无声的、却又雷霆万钧的打击!

薇薇安看着那行字,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林辰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他能如此轻易地制造一场“意外”,抹除跟踪者!那他……岂不是也能……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强烈的、如同劫后余生般的解脱感,也汹涌而来!那如影随形的窒息感消失了!她暂时……自由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纯白色的对话框,看着那个沉寂的“白点”图标。恐惧与感激,警惕与依赖,这些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激烈地碰撞着。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两个字:

“谢谢。”

信息发送。

几秒钟后,对话框里,缓缓浮现出新的回复。依旧是简洁、冰冷,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保护好自己,薇薇安·马丝克。)

然后,对话框的光标停止了闪烁。白色的光芒缓缓暗淡下去。一切恢复沉寂。

薇薇安看着那行字,久久无言。

保护自己?她握紧了手机,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街景。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但她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父亲的阴影依旧无处不在。

林辰的危险与强大深不可测。

而她,薇薇安·马丝克,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救援的金丝雀。

她需要力量。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低头,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个沉寂的“白点”。这一次,她的眼神中,除了警惕和复杂,还多了一丝……决绝的探究欲。

地窖深处。

林辰看着手机屏幕上莫比乌斯环旁的信息:

[行动‘道路阴影’:状态:完成。目标车辆已清除。薇薇安·马丝克车辆:安全。确认监控已终止。]

[目标回应:‘谢谢’。生理状态:肾上腺素激增 -> 解脱感 -> 警惕性提升 -> 战略决心增强。]

[白点互动:积极。服从度:维持。]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薇薇安的“谢谢”和随之而来的“战略决心”,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场小小的“意外”,不仅清除了眼线,更是在薇薇安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力量、反抗和……对他林辰更深依赖的种子。

他需要她依赖他。需要她离不开他的力量。只有这样,她才能成为他手中最锋利、最听话的复仇之刃。

“保护好自己,薇薇安·马丝克……”林辰低声重复着自己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眼神幽深如潭,“在你成为……我的武器之前。”

白色的莫比乌斯环无声旋转,如同深渊睁开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棋盘上那颗正在悄然蜕变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