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伦布大道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迈巴赫S680如同一条黑色的幽灵,在薇薇安“加速!”的命令下,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迅速汇入车流,将伦巴底街路口那场惨烈事故的混乱彻底隔绝。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轮胎摩擦湿滑路面的细微声响,以及薇薇安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紧紧攥着那部量子锁S9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屏幕上,那个纯白色的对话框已经暗淡下去,“白点”图标恢复了沉寂。但林辰最后那句冰冷的“保护好自己,薇薇安·马丝克”,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恐惧!震撼!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她透过后车窗,看着那座被暴雨笼罩的城市在视野中飞速倒退。那辆被撞成废铁的灰色凯美瑞,那冲天而起的水柱,那刺耳的碰撞声……这一切都清晰地提醒着她——林辰的力量是何等恐怖!何等冷酷!他能轻易制造一场“意外”,抹除一个跟踪者!那他……岂不是也能轻易抹除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但同时,一种更强烈的、被压抑已久的反抗意志,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父亲的眼线无处不在!她需要力量!需要这种足以撕裂囚笼的力量!哪怕这力量来自深渊!

“薇薇安小姐……我们……去哪?”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被刚才目睹的事故吓得不轻。

薇薇安猛地回神!去哪?原计划是去市中心画廊见策展人。但现在……马丝克的人刚刚被“意外”清除,父亲必定震怒!他的“哨兵”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画廊?那里很可能已经成为新的陷阱!回家?那个冰冷的顶层公寓?那里更是父亲监控的核心!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个能暂时喘息、思考对策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手机屏幕!那个沉寂的“白点”!

他会……再帮她一次吗?

这个念头无比危险!如同在悬崖边跳舞!但她别无选择!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犹豫,再次点开了那个“白点”图标!

纯白色的对话框瞬间亮起!光标平静地闪烁着,如同无声的询问。

薇薇安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信息简短而直接,带着强烈的紧迫感:

“安全点。急。”

信息发送!

她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这一次,他会回应吗?会给她一个庇护所吗?还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就在薇薇安几乎要绝望时——

对话框瞬间刷新!

没有询问!没有确认!只有一个冰冷、简洁、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的指令:

“路线变更。立即执行:下个路口左转,进入Broadway隧道。出隧道后,第三个红绿灯右转,进入Stockton St. 保持中速。等待下一步指令。”

薇薇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回应了!而且给出了明确的逃亡路线!

“下个路口左转!进入百老汇隧道!”薇薇安毫不犹豫地对司机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司机虽然不明所以,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执行。方向盘猛打,迈巴赫一个流畅的甩尾,在绿灯变黄的瞬间,冲入了通往百老汇隧道的匝道!

隧道内光线昏暗,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橘黄色的灯光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如同一条通往未知的时光隧道。薇薇安紧盯着手机屏幕,手心全是冷汗。她能感觉到,司机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

“出隧道了!”司机提醒道。

车辆冲出隧道,重新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视野瞬间开阔,但雨幕更加浓重。

“第三个红绿灯右转,进入斯托克顿街!保持中速!”薇薇安紧盯着手机,复述指令。

车辆平稳行驶。薇薇安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后视镜和周围环境。雨幕中,车流穿梭,霓虹灯的光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迷离的光斑。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跟踪车辆。

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再次刷新:

“前方200米,星巴克Drive-Thru。停车。购买一杯超大杯美式咖啡。车牌号:CALIF 5ABK789。取餐窗口递出咖啡。”

薇薇安愣住了!买咖啡?给一个陌生的车牌号?这是什么操作?迷惑追踪者?还是……某种信号传递?

虽然满心疑惑,但她没有时间犹豫!她立刻对司机下达指令:“前方星巴克免下车通道!停车!买一杯超大杯美式咖啡,无糖无奶!”

司机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依言将车驶入星巴克的免下车通道。薇薇安快速支付,拿到那杯滚烫的咖啡。

车辆缓缓驶向取餐窗口。薇薇安降下车窗。雨点瞬间打湿了她的手臂。她看到取餐窗口外,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沾满泥点的旧款本田思域,车牌号正是CALIF 5ABK789!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薇薇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那杯咖啡递给了取餐窗口的工作人员,同时指了指外面的本田思域:“给那辆车。”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将咖啡递给了本田思域的驾驶座窗口。车窗降下一条缝,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来,接过了咖啡。车窗随即关上。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本田思域拿到咖啡后,没有任何停留,立刻启动,汇入车流,消失在雨幕中。

“继续行驶!按原路线!”薇薇安立刻下令!迈巴赫也迅速驶离星巴克。

手机屏幕再次刷新:

“甩掉尾巴。本田思域已接管诱饵任务。前方800米,中国城入口。左转进入Grant Ave. 直行至Kearny St. 右转。寻找蓝色霓虹灯招牌‘金门典当行’。后巷入口。”

薇薇安瞬间明白了!那杯咖啡是信号!那辆本田思域是林辰安排的替身!它将带着薇薇安的“气味”吸引可能的追踪者!金蝉脱壳!

“左转进入格兰特大道!直行至科尔尼街右转!寻找‘金门典当行’后巷入口!”薇薇安快速下达指令,心中对林辰的布局能力感到一丝震撼!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周密的安排!

车辆驶入中国城区域。狭窄的街道两旁是充满东方风情的店铺和餐馆,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着繁体字招牌。行人稀少,只有少数打着伞匆匆走过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头、香料和雨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金门典当行”的蓝色霓虹灯招牌在雨夜中格外醒目。司机按照指示,将车驶入旁边一条更加狭窄、堆满杂物和垃圾桶的后巷。

巷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垃圾的酸腐味。雨水顺着锈蚀的消防梯和破旧的遮阳棚滴落,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巷子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厚重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防火门。

“停车。”薇薇安命令道。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薇薇安小姐!这里太危险了!您要去哪?”司机焦急地问道。

“在这里等我。锁好车门。任何人靠近,立刻离开。”薇薇安的声音冰冷而坚决,不容置疑。她将手包紧紧抱在胸前,里面装着那部至关重要的手机。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踏入了冰冷肮脏的雨水中。

高跟鞋踩在湿滑油腻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雨水迅速打湿了她的头发和昂贵的套装。她快步走向巷子尽头那扇厚重的防火门。

就在她靠近防火门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白色对话框弹出:

“门禁密码:1949#*。进入后立刻关门。”

薇薇安立刻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沾满油污的数字键盘上输入了密码。

“嘀——咔哒!”

一声轻响!厚重的防火门应声弹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灰尘、机油和旧纸张的、陈腐而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薇薇安没有任何犹豫!侧身闪入门内!反手用力将沉重的防火门重新关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门外的风雨声瞬间被隔绝!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薇薇安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浸湿了衣领。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高跟鞋上沾满了污秽的泥泞。

她摸索着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更像是一个废弃的维修通道入口。墙壁是裸露的粗糙水泥,布满灰尘和蛛网。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零件和油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油味。前方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而陡峭的金属楼梯,通往更深沉的黑暗。

手机屏幕上的白色对话框再次刷新:

“向下。30级台阶。尽头安全门。密码相同。”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适感。她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金属楼梯向下走去。高跟鞋在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十级台阶!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只有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光芒,是她唯一的依靠。

终于,她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面前是一扇更加厚重、看起来如同银行金库般的金属安全门!门上有一个同样不起眼的数字键盘。

薇薇安再次输入密码:1949#*。

“嗡……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响起!沉重的安全门缓缓向内开启!

一道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芒,从门缝中倾泻而出!

薇薇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她迈步走了进去。

安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闭、锁死。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空间。墙壁和天花板都被刷成了干净的白色。地面铺着防静电的灰色PVC地板。空气经过过滤,带着一丝淡淡的臭氧味,干燥而清新。与外面肮脏破败的后巷和楼梯通道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充满科技感的L形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三块巨大的曲面显示器、一台造型奇特的多屏主机、以及各种连接线和接口设备。工作台旁,是一个立式的、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柜。房间一角,是一个简易的休息区——一张折叠行军床,一个装满瓶装水和能量棒的储物架,一个便携式加热器,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化学厕所隔间。

整个空间简洁、高效、冰冷,充满了浓厚的极客气息和……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工作台正对着入口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散发着纯净白色光芒的——莫比乌斯环全息投影!

那光芒稳定、柔和,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存在感!它无声地旋转着,如同这个空间的心脏,又如同一只……俯瞰一切的眼睛!

薇薇安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她环顾着这个如同科幻电影场景般的秘密空间,感受着空气中那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氛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松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里……就是那个幽灵骑士的巢穴吗?

“欢迎来到‘安全屋’。”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在薇薇安身后响起。

薇薇安猛地转身!

只见林辰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安全门旁。他依旧穿着那件湿漉漉的黑色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星般锐利、冷静,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手里,正拿着那杯……薇薇安在星巴克买的、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