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珮玉握着玉锁的手指都在颤,他曾向她说过,这是他十岁那年他父亲送他的生辰礼,请了大雍最有名的机关匠人墨无咎所制。
她让采蘋拿了笔墨纸砚来,左手执笔,在桌案上写下一张字条,触动玉锁机关,将纸条嵌入其中。
“有劳你了。”
采蘋双手接过玉锁,“都是奴婢份内之事。”
她退下后,紫苏端着煎好的药推门而入,托盘一侧还放着两颗蜜饯。
沈珮玉看见后失笑,“我们紫苏如今是越来越细心了。”
如今的她哪还是曾经喝药都嫌苦的太子妃。
她端起药碗,仔细嗅了嗅,而后才一饮而尽。
“娘娘,蜜饯。”紫苏喂到她嘴里,笑得眉眼弯弯,“没关系,奴婢记得,而且会一直记得。”
沈珮玉抓住她要伸回的手,“你与我说说,青黛在萧云舒有孕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提起青黛,紫苏脸上的笑落了下来,她拧眉深思。
“异常……”紫苏想了好半天,内疚地摇摇头,“那段时间您情绪不高,奴婢实在没注意到青黛有什么异常。”
“但她那段时间回沈家的次数变多了,说是回去看望她娘。”
“回沈家?”
青黛她爹早死,她娘压榨她把所有钱都攒着给她弟弟娶媳妇,直到青黛跟着沈珮玉陪嫁到东宫,她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就差和她娘断绝母女关系了。
怎么会看望她娘?
紫苏也纳闷,“奴婢当初还好奇问了一嘴,她说是她娘病了,所以才常出东宫回沈家的。”
病了。
青黛家里人也早已暴毙,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但这大多是一个青黛出东宫的借口,至于是否真的回了沈家,怕是还要仔细探查。
只是她如今在宫中如履薄冰,处处受限,怕是难如登天。
沈珮玉心中不断盘算。
——
随着第一场雪的降临,天气也愈发寒冷了起来。
自从上次裴玄禛拿着玉镯来清宁宫质问后,便再未来过。
清宁宫的炭火是严格按照充媛位分给的,多余一丝都没有。
沈珮玉这副身子实在是不争气,下雪的第二天就病了。
偏偏陈皇后还要举办什么梅园赏梅宴,下令后宫众人必须全都到场,清宁宫这边,甚至是颐华宫的首领太监孙茂成亲自来的。
采蘋立在身后为她梳着头发,紫苏一脸愁容,“娘娘,您就别去了吧,奴婢去颐华宫向皇后娘娘告假!”
沈珮玉没说话,采蘋看紫苏一眼,“你是上赶着找罚么?”
“罚就罚。”
采蘋摇摇头,“怕是罚了你,错处还在娘娘这,赔了夫人又折兵。”
紫苏气得直跺脚。
“好了。”沈珮玉咳了两声,“皇后办宴,自然有帷帐和暖帘,足足的炭火更不必说,难不成冻病满宫嫔妃的名声好听么。”
更重要的是,从上次颐华宫请安后,裴玄禛可就再也没入过后宫,更别谈清宁宫。
紫苏从柜子里找出最厚的斗篷,给她仔细披上,沈珮玉摸着领子上洁白不染纤尘的狐狸毛,怕是再厚也护不住她这副身子。
————
下了朝后的裴玄禛坐在御案上批折子,李恪忠时不时添上杯浓茶。
“几时了?”
李恪忠看了眼天,“回陛下,巳时一刻。”
说完,眼睛一转,又笑眯眯补充了句,“陛下也看了一上午折子了,今日皇后娘娘在梅园办了赏梅宴,邀请满宫嫔妃出席,不如,您也去赏赏梅花?”
握着朱笔的手指紧了紧,“不必。”
李恪忠默默数着时辰。
一刻钟后。
只听上首‘啪’地一声,朱笔被搁下,“朕出去散散心。”
“哎!摆驾梅园!”
说完,李恪忠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朕何时说要去梅园了?”
李恪忠:“………”
揉揉屁股装哑巴得了。
赏梅宴上,陈皇后摆着中宫的款儿关心每一个妃嫔,听着一声声‘臣妾谢皇后娘娘关怀’,她的笑容便深一分。
但总会有人头铁。
“淑妃,身子可好些了?你不能只沉溺于悲痛中走不出来,要时刻谨记妃嫔的本分,多关怀陛下才是。”
萧云舒向后一倚,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是么,怕是臣妾前脚紫宸殿送参汤,颐华宫后脚就要急得唤太医吧。”
此话一出,众妃嫔端茶的端茶,吃糕点的吃糕点,看起来都很忙。
总之,全都低下了头。
两尊大佛斗法,别掺和,否则遭殃的是她们这些小鬼。
陈皇后反唇相讥,“淑妃说笑了,本宫不比淑妃,未尝有子之苦,身体一向康健。”
孩子一直都是萧云舒心里的痛,皇后一提起,她眼神瞬间如刀,射向上首。
缓缓勾唇,“那本宫就以茶代酒,遥祝皇后此生都身体康健,不尝这份有子的苦楚。”
说完,她直接一饮而尽,把茶杯重重一搁。
满室皆静。
陈皇后脑子木了好半晌才从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里回过神来。
她狠狠一拍桌子,“萧淑妃你竟敢诅咒中宫嫡子!”
“中宫嫡子?”萧云舒坐得不动如山,眨了眨眼,“哪呢?皇后娘娘您的梦里么?”
“你、你放肆!”
“臣妾何来放肆?明明祝您身体康健,不受苦啊,这难道不对,要反过来?”
陈皇后这下真是被萧云舒气到了,她胸脯上下剧烈浮动,厉喝一声,“来人,淑妃萧氏诅咒中宫,拉下去杖责二十!”
露珠为难地站在原地,没动。
这可是众所周知的宠妃啊!
陈皇后怒意更甚,“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了!”
“奴婢不敢。”露珠硬着头皮上前,被华阳宫的首领太监范成海一个闪身拦住。
“你想干什么!”
范成海胖成桶的身子往前一站,一个人能顶寻常宫女两个宽,露珠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萧云舒轻蔑一笑,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更为她平添几分张扬。
“皇后娘娘怕不是忘了,本宫奉陛下旨意协理六宫,长秋宫的事,自有陛下定夺。”
“本宫是皇后!”
“众所周知——”萧云舒故意顿了顿,讽笑道,“大雍皇后娘娘的凤印,在陛下手中。”
“你!”
陈皇后捂着胸口,差点要被气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