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个给你,"父亲递来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追寻"二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托朋友从北京带的,据说很多作家用这个牌子。"

程夏接过笔记本,抚摸着细腻的皮质封面:"谢谢爸。"

父亲犹豫了一下,突然说:"我年轻时...也曾想当作家。"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尘封已久的门,"后来为了生计放弃了,但不后悔。"他直视程夏的眼睛,"你比我更有才华,应该走得更远。"

程夏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父亲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那个林同学...她是不是喜欢你?"

"什么?"程夏差点摔了笔记本,"没、没有的事!"

父亲难得地笑了:"她看你的眼神,和你妈年轻时看我一样。"说完便离开了,留下程夏站在原地,脸颊发烫,心跳如鼓。

第二天清晨,火车站月台上人头攒动。程夏背着书包,父亲提着行李,两人站在开往上海的列车前。初秋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铁轨上,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紧张吗?"父亲问。

程夏点点头:"有点。"他其实非常紧张,胃里像有一群蝴蝶在扑腾。

父亲突然伸手整理了一下程夏的衣领,这个亲昵的动作让程夏愣住了。"记住,"父亲的声音异常柔和,"无论结果如何,能站在这个舞台上,你已经赢了。"

程夏的眼眶瞬间湿润。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在晨光的照耀下,父亲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如此明显,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文艺青年,如今已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爸..."程夏哽咽着,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了父亲。这个拥抱来得突然,他能感觉到父亲身体的僵硬,但很快,一双有力的手臂回抱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上车吧。"父亲松开手,声音有些哑。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程夏望着站台上父亲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转弯处彻底消失。他打开林小满给的"写作锦囊",里面是各种写作技巧便签、他喜欢的零食,还有一张卡片:「无论你在哪里写作,都有个读者在等你回来。——小满」

程夏用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上海的天空比家乡更蓝,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父亲订的酒店离比赛地点很近,从房间窗户能看到东方明珠塔。程夏站在窗前,被这座城市的活力所震撼。

"先去熟悉一下考场吧,"父亲放下行李,"然后我们吃顿好的,你好好休息。"

走在上海的街道上,父亲似乎比在家时放松许多,甚至给程夏讲起大学时来上海参加文学活动的经历。"那时候外滩还没这么多高楼,"他指着远处的建筑群,"我们一群文学青年,在黄浦江边朗诵自己写的诗。"

程夏惊讶地看着父亲,很难想象这个严肃的工程师曾是个会在江边朗诵诗歌的文艺青年。

比赛当天早晨,程夏五点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发现父亲已经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正在看什么文件。

"醒了?"父亲合上文件夹,"睡得好吗?"

程夏点点头,注意到那个文件夹上写着"机械厂改制方案"。"爸,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忙?"

父亲摆摆手:"厂里的事,不重要。"他站起身,"今天你只管专心比赛。"

复赛场地在一所重点大学的礼堂,近百名来自全国的文学少年济聚一堂。入场前,父亲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支钢笔,乌木笔杆上刻着"程夏 追寻你的光"。

"我托人刻的字,"父亲有些不好意思,"据说很多作家都有自己专属的笔。"

程夏紧紧握住钢笔,感觉它沉甸甸的,不仅因为材质,更因为其中包含的期许。"我会努力的。"

比赛形式是现场命题作文,三个小时完成。当题目公布在大屏幕上时,程夏倒吸一口冷气——《父与子》。

礼堂里响起一片低声惊叹。程夏抬头看向观众席,父亲坐在最后一排,脊背挺得笔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父亲冲他点了点头。

程夏深吸一口气,打开那本崭新的"追寻"笔记本,用刻有自己名字的钢笔写下第一行字:"父亲的手既能精准调试精密仪器,又曾笨拙地试图拼合被他撕碎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