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疼的龇牙咧嘴的柳冬生丢在巷子里，东方旭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转身汇入青年街喧闹的夜色，他还是顾忌兄弟脸面的，“尽量”没有打脸。
揍人一时爽，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个富婆开出的价码，像魔鬼的低语，还在他脑中盘旋，与妹妹下个月高昂的药费单重叠在一起，灼烧着他的理智。
穿过灯红酒绿的商业街，回到位于老城区深处的家，周遭的喧嚣逐渐褪去。东方旭在自家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闷热的空气，将满身的戾气与烦躁强行压下，这才推开了门。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收拾得干净整洁。
“哥，你回来啦！”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从客厅传来。
东方雅，他十三岁的妹妹，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的投影屏幕。
“……下面为您播报详细内容。PPDA（环太平洋防御倡议协定）今日下午三点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发言人证实，于昨日爆发在东海海域的‘深海巨喉’侵蚀型异空间，已于今日中午被成功肃清。此次行动代号‘雷霆’，由镇国级强者、‘雷帝’陆远阁下亲自带队。”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一位身穿笔挺制服、神情严肃的发言人身上，他身后是PPDA的徽章——一个由利剑和盾牌守护的蓝色星球。
“此次‘深海巨喉’异空间被评定为准B级灾害，内部盘踞着大量高危险等级的深潜系异兽。若未能及时遏制，其空间侵蚀范围将在72小时内覆盖临海的东华市，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画面再次切换，播放着经过处理的战斗录像。深海中，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幽光的怪物如潮水般涌动。紧接着，一道人形的雷光从天而降，贯穿了漆黑的深海。那道模糊的身影每一次挥手，都有亿万伏特的电蛇狂舞，将成片的海怪化为焦炭。即使隔着屏幕，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也让人心惊胆战。
“在陆远阁下及‘雷霆’突击队的奋战下，空间核心被成功摧毁，危机宣告解除。PPDA在此向所有浴血奋战的尖兵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又跟柳哥去鬼混了？”东方雅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别胡说，我们是去干正事。”东方旭换下鞋，走到她身边，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切，我才不信。”东方雅嘟囔着，随后低声咳嗽了两声，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哥，你看，这是‘镇国级’的强者！好厉害！”
东方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人类的守护神，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
“总有一天，我也会这么厉害。”东方旭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嗯！我相信哥哥！”东方雅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崇拜。
东方旭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营养棒递给她：“给，路上买的，草莓味。”
“哇！谢谢哥！”东方雅开心地接过去，撕开包装就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看着妹妹满足的笑脸，东方旭疲惫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他的父母在五年前的一场异空间灾难中失踪，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守护好妹妹，让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笑下去，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然而，就在东方雅抬手去擦嘴角的碎屑时，东方旭的目光陡然凝固了。
妹妹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袖T恤，在这个闷热的天气里显得有些违和。
而就在她抬手的一瞬间，那宽大的衣袖向下滑落了一小截。
一截白皙的手臂上，几道如同蛛网般细密的暗紫色纹路，一闪而逝。
东方旭的脸上温和的笑容凝固了
......
夜。
死一样的寂静。
东方旭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那几道细密的暗紫色纹路，像有生命的毒蛇，在他脑海里反复爬行，每一次蠕动，都带走他心脏的一丝温度。
他猛地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试图用窒息感驱散那片阴影。
没用。
五年前的那个午后，同样是这样闷热的夏天，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灼热的空气、刺耳的警报、人们的尖叫和建筑的悲鸣，瞬间将他吞噬。
……
“快跑！小旭！带着妹妹快跑！”
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回响在他的脑海中。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东方旭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那是历史上被称作第二次大灾变的事件，一场突如其来的异空间重叠，令整个蜀都的天空被黑暗笼罩，狰狞的怪物如蝗虫般涌出。
他只记得当他跑到父母所在的研究院时，父母催促着他离开，不知所措的他只得抱住早已昏迷在地的妹妹狂奔，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甩在身后。
而当他回头时，父母已经不见了，什么也没有了。
......
“异空间生物波侵大面积侵蚀，已经渗透进了她的循环系统……这东西就像附骨之蛆，会不断蚕食她的生命力。”当时的医生是这么说的
“有办法治吗？医生......”十二岁的东方旭麻木的看着静静卧在病床上的妹妹。
“有。”医生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清单，“PPDA研发的‘源能抑制剂’，可以延缓侵蚀，但无法根除。只是……这药很贵，而且需要终身注射。”
很贵。
到底有多贵？
贵到父母留下的那笔不菲的抚恤金和遗产，在每个月高昂的药剂费用面前，如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
“呼……”
东方旭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打开床头的台灯，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药剂盒，和一张余额岌岌可危的银行卡通知单。
他需要钱。
第二天，清晨。
东方旭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坐上了开往城郊的磁悬浮公交。
出发前，他从床底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把老旧的9毫米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熟练地检查了一遍。枪身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
自从大灾变后，异空间事件频发，为了提升民众在遭遇低烈度危机时的自保能力，政府放宽了枪械管制，允许通过考核的公民，合法持有特定型号的小口径枪械。
他将手枪别在腰后，用外套盖住，又将那根半米长的撬棍和备用弹匣塞进背包，这才出门。
他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城市边缘的“西三环废弃工业区”。
在2012年的第一次大灾变前，那里曾是蜀都重工业的心脏，如今，只剩下一片钢铁的坟场。
军队曾对这片区域进行过彻底清剿，理论上是安全的。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成了拾荒者和穷学生们的“淘宝圣地”。他们像工蚁一样，在废墟中寻找那些被遗忘的、仍有价值的旧时代合金或零件，换取微薄的收入。
东方旭不是第一次来。
他轻车熟路地翻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走进一座巨大的废弃厂房。
阳光从穹顶的破洞中投下，形成一束束看得见形状的光柱，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土混合的独特气味。
“必须找到点值钱的玩意儿……”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里的撬棍翻找着。
他的目标很明确——“3号高能电池”生产车间。那里曾经生产军用级别的储能设备，就算只是找到一些核心材料的边角料，也足够支付妹妹一个月的药费。
穿过如同钢铁迷宫般的厂区，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车间内部一片狼藉，但几条半废弃的生产线还算完整。
东方旭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去，在一堆废弃的金属零件里仔细翻找起来。
“有了！”
他从一个破损的机柜里，抽出一块巴掌大小、闪烁着暗蓝色光泽的金属板。
是“钴蓝合金”！制造高能电池核心不可或缺的稀有材料！
就这一块，至少值一万块！下个月的药钱有着落了！
压抑许久的兴奋涌上心头，他几乎想仰天长啸。
然而，就在他将合金板揣进怀里的瞬间——
嗡！
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振动，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厂房。
东方旭猛地抬头。
头顶的阳光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整个世界，被一个倒扣下来的、半透明的能量罩给罩住了！
能量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流动的灰暗色，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厂房内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玻璃碴子，刺得肺部生疼。
“草！”
东方旭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异空间！
是异空间降临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一片雪花，信号格空空如也。
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