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档案室深处，空气凝滞，带着陈年纸张腐朽的酸涩和尘埃的呛人气息。应急灯管苟延残喘，在头顶投射下惨白而摇曳的光，将凓晚的影子拉长又扭曲，如同她此刻翻涌的心绪。她站在一台布满灰尘的老式投影仪前，屏幕上闪烁的影像雪花斑驳，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赤焰计划’……实验体07号……必须……抹除……”
那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电子杂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凓晚坚固的记忆壁垒。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冰冷、毫无波澜，那是她前世挥之不去的梦魇——直属上级，“夜枭”。
影像在关键处彻底化作一片跳动的雪花点，留下令人窒息的空白。凓晚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濒临爆裂边缘的僵硬。她的目光，像两把淬火的匕首，直直刺向一直沉默站在阴影里的呈景。那张俊朗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半明半暗，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沉静的、几乎令凓晚窒息的了然。
“你知道。”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层在脚下寸寸碎裂，“07号……那是我被抹去的代号。‘赤焰计划’……是什么？”
呈景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向前迈出极小的一步，像是想靠近，又像被无形的墙阻隔。“晚晚，”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试图安抚的意味，“有些东西，你还没准备好……”
“准备？”凓晚唇角倏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尖锐的嘲讽和决绝的疏离，“我的‘准备’，就是亲手掀开这层裹尸布！”
话音未落，她已利落地转身，军靴踏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发出干脆利落的碎裂声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腐朽秘密的空间。那扇沉重的合金门在她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彻底隔绝了呈景欲言又止的目光。
***
基地最高指挥官的办公室内，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凓晚将研究所带回的所有纸质档案和存储介质锁进墙壁内嵌的合金保险柜，冰冷的金属门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仿佛也锁上了她此刻翻腾的心绪。
“秦岚，”她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器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核心数据扫描加密，物理档案封存。重点：所有提及‘赤焰计划’、‘夜枭’、‘实验体07号’的关联信息，秘密整理，最高权限，只对我负责。”
“明白。”通讯器那头，秦岚的回答简洁而笃定，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敏锐与高效。
凓晚切断通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合金桌面。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莫言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苍白脸庞探了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
“如果你想真正理解‘赤焰’被赋予的含义，”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你需要找到赋予它名字的人——夜枭。他最后消失的坐标……南境，原第七军事基地废墟。那里，曾是‘死亡玫瑰’一个深埋地下的神经节点。”他报出一串精确的经纬度数字，如同某种不祥的预言。
南境。废弃军事基地。死亡玫瑰的神经末梢。这几个词串联在一起，像冰冷的链条缠绕上凓晚的心脏。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
悬浮越野车引擎低沉的轰鸣撕裂了荒野的寂静，卷起漫天黄沙。凓晚坐在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灾难啃噬得支离破碎的地貌。驾驶位上，呈景专注地掌控着方向，侧脸线条紧绷。秦岚坐在后座，膝盖上摊开一台加固型军用平板，手指飞快地滑动、敲击，分析着莫言提供的坐标和基地旧有的结构图。
护送车队由三辆武装越野组成，打头开路的那辆车上，赵铁山粗犷的声音正通过车载通讯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头儿！前面就是缓冲带，再往里就是南境辐射污染区了！咱们到底进去刨什么金矿？”他顿了一下，语气里混着暴戾和一种近乎原始的忠诚，“要是碰上不长眼的玩意儿，你吱一声，老子立马带兄弟们杀个回马枪，管他娘的是人是鬼！”
凓晚按下通讯键，声音透过电波，平静得近乎冷酷：“一些旧账。铁山，送到缓冲带警戒点，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原地待命，保持通讯畅通。”
“啧，明白！”赵铁山啐了一口，不再多问。
缓冲带哨卡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在视野中放大，车队停下。凓晚、呈景、秦岚三人迅速下车，换上轻便但防护严密的辐射隔离作战服，背好装备，徒步踏入那片被高浓度辐射尘笼罩的死亡区域。视野里一片昏黄，能见度极低，扭曲倒塌的混凝土巨构如同巨兽的骸骨，死寂无声。
坍塌的指挥中心如同被巨斧劈开，半掩在堆积如山的瓦砾之下。秦岚手中的盖革计数器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嘀嘀”声，警示着此处环境恶劣。她在断裂的合金横梁和扭曲的钢筋间灵巧地穿梭，最终停在一面相对完好的内墙前，墙面上嵌着一块布满灰尘、但接口依然完整的方形合金面板。
“找到了，加密终端接口。”秦岚的声音在头盔内置通讯器里响起。
凓晚上前，毫不犹豫地褪下右手的战术手套，露出掌心。她将手掌用力按在面板上一个微微凹陷的感应区。面板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幽蓝色的扫描光线瞬间亮起，覆盖了她的手掌轮廓。几秒后，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基因序列识别……权限确认……最高级访问许可。”
“呲啦——”
布满灰尘的终端屏幕猛地亮起，短暂的雪花闪过后，一段明显经过严重损坏、带着强烈电流干扰杂音的语音日志开始自动播放：
“……07号……如果……你……能听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摆脱了……控制……”
那声音，正是夜枭！但此刻，那曾经刻骨的冰冷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所取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赤焰’……并非……天赋……是……改造……是……植入……的……结果……你不是……天生……S级……你是……他们……强行……植入……‘深渊之眼’……核心……样本的……失败……实验品……一个……被判定……需要……销毁的……残次……品……”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