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插进接口的瞬间,整个工作室的屏幕墙“嗡”地一声,全亮了。
刺目的蓝光瀑布般倾泻而下,淹没了狭小的空间。无数代码疯狂滚动,速度快得我眼睛发花,像一场数字风暴。空气里弥漫着机器高速运转的焦糊味,还有“老鼠”身上那股浓重的汗酸和泡面混合的馊味。
“老天……” “老鼠”干瘦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主屏幕,瞳孔里映着疯狂跳动的字符。“这……这他妈不是代码!是……是意识流?记忆碎片?见鬼了!”
他猛地扭头看我,那张猴脸上肌肉扭曲,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狂热。“夜枭……沈默?他把自己……上传了?塞进这个U盘?他疯了!这违反所有伦理公约!深蓝科技会把他撕碎!”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上传?沈默……变成了数据?那个U盘里冰凉的金属质感,是他残存的温度?我喉咙发干,几乎喘不上气。“他……他要你做什么?”
“老鼠”没回答,他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手指快得像抽筋。突然,他怪叫一声:“卧槽!有东西在追!防火墙像纸糊的!深蓝的‘猎犬’?不对……更狠!是‘清道夫’!他们发现我了!”
屏幕墙猛地闪烁,大片大片的区域瞬间变黑,像被无形的巨口吞噬。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红光疯狂旋转,把“老鼠”的脸映得像地狱恶鬼。
“砰!”
工作室唯一的、厚重的铁门发出一声闷响。不是敲门,是撞击!有人在用重物砸门!
“老鼠”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完了!他们来了!这么快!”他手忙脚乱地去拔那个U盘,指尖抖得厉害。
“谁来了?!”我扑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狭窄的过道里,两个穿着黑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身影,正用一根粗壮的金属撬棍,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着门锁。焊锡味和劣质塑料的焦糊味里,渗进一股冰冷的铁腥气。是市场门口那辆黑车里的人!陈劲松的狗!
“还能有谁!陈阎王的人!或者深蓝的‘清洁工’!他们是一伙的!” “老鼠”终于拔下了U盘,像抓着烧红的烙铁,一把塞回我手里。“拿好!这东西现在比核弹还烫手!”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从后门走!快!我拖住他们!”
他猛地扑向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电箱,掀开盖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纠缠的线路。“老子给他们断个电!操!”
“一起走!”我抓住他胳膊。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变形的声音令人牙酸。
“老鼠”甩开我,眼神里是绝望的疯狂。“走啊!带着夜枭的‘魂’走!我烂命一条,早该死在电子垃圾堆里了!沈默……他给过我活路!”他吼着,手里抓起两把颜色混杂的电线,狠狠一扯!
“滋啦——!”
刺眼的电火花猛地爆开,整个工作室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应急出口微弱的绿光,鬼火一样映着“老鼠”狰狞又决绝的脸。巨大的短路声和门外更猛烈的撞门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我凭着记忆,跌跌撞撞扑向工作室深处。手指在冰冷的墙壁上胡乱摸索,终于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把手——后门!
“老鼠”在黑暗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还有重物砸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他在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堵门!
我拧动把手,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股更浓烈、更污浊的垃圾腐烂气味混合着冷风灌了进来。门外是一条堆满废弃显示器和机箱的狭窄死巷,污水横流。
“走——!”“老鼠”的嘶吼淹没在一声巨大的、门锁彻底崩裂的爆响里!
我头也不回地冲进黑暗的巷道。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灌进肺里,像刀子。身后,工作室方向传来打斗声、怒吼声,还有“老鼠”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死死攥着那个U盘,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却是我唯一的浮木。沈默在里面。他的“魂”在我手里。
巷子七拐八绕,像个巨大的迷宫。废弃的电子元件堆成小山,尖锐的棱角随时可能把人绊倒。我像只受惊的老鼠,在垃圾的缝隙里拼命穿行,不敢回头。脚步声?好像有,又好像只是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前面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是巷口!快到了!
就在我即将冲出巷口,扑向外面相对开阔的街道时,一道刺目的白光毫无预兆地从侧面射来,精准地打在我脸上!
强光让我瞬间失明。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脚步踉跄着撞在冰冷的金属垃圾堆上。
一个高大的黑影,无声无息地堵在了巷口唯一的光源处。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冷硬的轮廓,像一尊铁铸的雕像。他手里没拿撬棍,但那股压迫感,比刚才撞门的两人加起来还要恐怖。
他慢慢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污水里,发出清晰的“啪嗒”声。
“林小姐,”一个低沉、平稳,甚至带着点温和的男声响起,像在问候一个老朋友,“这么晚了,在这种地方,不安全。”
强光刺得我眼前一片惨白,后腰狠狠撞上生锈的金属垃圾堆,尖锐的棱角隔着衣服扎进皮肉。我闷哼一声,手里的U盘像块烧红的炭,烫得掌心生疼。
皮鞋踩在污水里的声音,啪嗒,啪嗒,不紧不慢,像敲在鼓膜上。那个堵在巷口的高大黑影向前挪了一步,轮廓在逆光里更显压迫,像一堵移动的铁墙。
“林小姐,”那声音又响起来,低沉,平稳,甚至带着点虚假的关切,“这么晚了,在这种地方,不安全。”
是陈劲松!我心脏猛地一抽,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巷子深处,“老鼠”工作室方向死寂一片,刚才的打斗和惨叫仿佛从未发生。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陈……陈医生?”我声音发颤,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但强光晃得我眼泪直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带着鸭舌帽的轮廓。“您怎么……”
“关心邻居,应该的。”他打断我,又向前一步。污水漫过他锃亮的皮鞋鞋尖。空气里那股垃圾腐烂的酸臭混合着他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诡异又窒息。“尤其像你这样,身体不太好的。心脏,对吧?”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U盘坚硬的棱角抵着肋骨。沈默在里面。他冰冷的“魂”是我唯一的武器。我强迫自己站直,指甲狠狠掐进U盘外壳。“不劳您费心。我……我这就回家。”
“回家?”陈劲松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格外瘆人。“带着沈默的‘小礼物’回家?”他微微歪头,鸭舌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那东西很危险,林小姐。深蓝科技在找它,一些……不太干净的人也在找它。交给我,对你最安全。”
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保养得很好,骨节分明,在强光手电的余光下白得刺眼。像手术台上等待解剖的器械。
“老鼠”临死前的嘶吼在我耳边炸开。陈阎王的人!深蓝的清洁工!他们是一伙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又涩又痛。我猛地后退,脊背再次撞上冰冷的垃圾堆,退无可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厌恶的尖利,“什么沈默的礼物?他失踪了!我只是……只是来找个朋友!”
“朋友?”陈劲松的手停在半空,语气里那点虚假的温和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质感。“那个在电子垃圾堆里刨食的‘老鼠’?他刚替你挡了灾,现在,轮到你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或者,你想像他一样,变成一具需要处理的‘垃圾’?”
恐惧像冰水浇头。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甚至知道“老鼠”死了!我攥着U盘的手抖得厉害,金属外壳硌得骨头生疼。不能给他!沈默在里面!他把自己塞进这个U盘,一定有原因!一定有活路!
“沈默……他到底做了什么?”我盯着那片阴影下的脸,试图找到一丝破绽,“你为什么要追这个U盘?深蓝科技又为什么?”
陈劲松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问,沉默了一瞬。巷子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令人不安的警笛声。他忽然向前跨了一大步,强光手电几乎戳到我脸上!
“他做了什么?”陈劲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毒和狂热,像毒疮终于破裂。“他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深蓝科技?那帮蠢货只配给他擦鞋!NeuroReset!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改写基因缺陷的钥匙!能让你那颗破心脏重新跳动的神迹!是我的!”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强光乱晃,在我视网膜上留下跳跃的光斑。“可他做了什么?他排挤我!把我踢出核心团队!用那些可笑的伦理公约当借口!他算什么东西?一个贫民窟爬出来的臭虫!他懂什么叫力量?什么叫掌控?!”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那股消毒水味混合着他嘴里喷出的、隔夜咖啡的酸腐气,令人作呕。我被他突然爆发的疯狂震住,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NeuroReset?改写基因?沈默是为了这个?为了……救我?
“所以……你调换了药?”我声音嘶哑,想起循环里喝下果汁后撕心裂肺的剧痛,想起苏晴诊室里弹出的那封伪造邮件,“你想害死我?嫁祸给他?”
“害死你?”陈劲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不不不,我亲爱的邻居。我只是……加速了进程。NeuroReset需要死亡瞬间激活,沈默那个疯子,他居然想用循环来试错?哈!几十次?几百次?太慢了!而且风险太大!”他猛地凑近,那张在强光背面的脸扭曲变形,“我帮他一把!直接送你到‘激活点’!顺便……让深蓝科技看看,他们捧上天的天才,在用活人老婆做非法实验!身败名裂!这才叫完美!”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这个疯子!他不仅要沈默的命,还要毁掉他的一切!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苏晴呢?”我死死盯着他,“她帮你伪造我的医疗报告?为什么?”
“那个蠢女人?”陈劲松嗤笑一声,语气充满鄙夷,“她只想要沈默。以为你死了,她就有机会。爱情?呵,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贪婪和愚蠢。我只需要给她一点暗示,一点伪造的‘沈默需要保险金启动项目’的邮件,她就迫不及待地帮你‘意外死亡’了。多好的帮手,不是吗?”
真相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切割。苏晴……我视为亲姐妹的人。沈默……那个在循环里死了几十次的男人。都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们自己扭曲的执念?
“现在,”陈劲松的声音重新恢复那种冰冷的平稳,他再次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U盘给我。沈默最后的意识备份?正好,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是怎么被我碾碎的。”
强光刺眼。巷口外昏黄的路灯光晕,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出口。我攥着U盘,金属外壳被掌心的汗浸得滑腻。沈默在里面。他把自己变成数据,塞进这个冰冷的囚笼。四十七条命。他赌了四十七条命。
陈劲松的手又往前递了半分,带着无形的压力。“别考验我的耐心,林小姐。‘老鼠’的下场,你看到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眼角余光瞥见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极其隐蔽地动了一下。袖口处,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金属腕表的东西,反射出一点幽蓝的冷光。
心脏起搏器!
循环里被声波武器攻击的剧痛记忆瞬间复苏!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心脏!我瞳孔骤缩!
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我猛地将手里滚烫的U盘狠狠砸向他的脸!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肮脏的污水坑扑倒!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直刺脑髓的嗡鸣骤然响起!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缩!我扑倒在冰冷黏腻的污水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挤压!眼前一黑,尖锐的耳鸣吞噬了一切声音。
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蜷缩在污秽里,视线模糊,看到陈劲松捂着脸踉跄后退,那枚U盘掉落在离他不远的污水里,幽幽地闪着一点蓝光。
他放下手,左脸颊被U盘锋利的边缘划开一道血口,鲜血混着污水流下来,让他那张儒雅的脸显得狰狞可怖。他低头看了看污水里的U盘,又看向几乎无法呼吸的我,眼神像在看一堆亟待处理的实验废料。
“冥顽不灵。”他冷冷吐出四个字,再次抬起了左手,袖口下那点幽蓝的冷光对准了我抽搐的心脏。
完了。这次真的要死了。第四十八次?沈默……我好像……看到你了……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巷口方向,刺耳的刹车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地传来。
污水灌进鼻腔的腥臭让我剧烈呛咳,每一下抽气都扯得心脏要炸开。陈劲松袖口那点蓝光越来越亮,像毒蛇睁开的眼。完了,这次真撑不住了……沈默,四十八条命,我赔给你……
“砰!”
枪声撕裂空气。陈劲松左肩猛地爆开一团血花!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向湿滑墙壁,袖口幽蓝的光瞬间熄灭。
“别动!手举起来!” 苏晴的声音像淬了冰,从巷口阴影里刺出来。她双手紧握着一把黑色手枪,枪口白烟还没散尽,一步一步踏进巷子,高跟鞋踩在污水里,嗒,嗒,嗒,敲得人头皮发麻。月光照着她半边脸,惨白,没有一丝表情。
“苏……晴?” 我喉咙里全是血沫,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她不是要杀我吗?不是和陈劲松一伙吗?
陈劲松捂着肩膀,血从指缝里汩汩往外冒,染红了他昂贵的羊绒大衣。他靠着墙,居然还能笑出来,只是那笑扭曲得吓人。“苏医生?真是……稀客啊。” 他喘着粗气,眼神却像毒钩一样钉在苏晴脸上,“怎么,来灭口?怕我告诉你的好闺蜜,那份‘三个月死亡’的基因报告,是你亲手伪造的?”
苏晴的枪口纹丝不动,依旧稳稳指着陈劲松的心脏。她没看我,一个字都没说。巷子里只剩下陈劲松粗重的喘息和我压抑不住的呛咳。
“伪造报告……骗我……骗沈默……”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碎片一样的真相扎得生疼。原来我早该死了?原来沈默那四十七条命,是被苏晴一张假报告逼出来的?一股冰冷的恨意猛地窜上来,压过了心脏的剧痛。“苏晴!” 我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为什么?!”
苏晴终于侧过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空洞,麻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没有愧疚,没有得意,什么都没有。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飘飘的:“晚晚,你不懂。只有你‘意外’死了,他才能解脱……才能看见我。” 枪口微微下移,对准了污水里那枚闪着幽蓝微光的U盘。“还有他……他必须死。”
“他”指的是谁?沈默?还是陈劲松?我心脏猛地一抽,几乎停跳。
“呵……解脱?” 陈劲松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苏晴,你比我更疯!沈默那小子,把自己意识备份塞进U盘,就为了陪他老婆?蠢货!他根本不知道,他赌命弄出来的‘神经重构’,核心算法早被我调包了!那U盘里装的,是我为他量身定做的‘意识囚笼’!只要插进云端……”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又得意的光,“他的意识,会永远困在数据地狱里,一遍遍体验死亡!就像他对我做的那样!”
沈默……在里面?那不是备份,是牢笼?我死死盯着污水里那点蓝光,指尖抠进冰冷的地面。不行!绝对不行!
“闭嘴!” 苏晴厉喝,枪口猛地抬起再次对准陈劲松,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绷得发白。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波动,是愤怒,还是……恐惧?“把U盘给我!” 她命令,声音尖利。
“给你?” 陈劲松啐出一口血沫,靠着墙慢慢往下滑,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胜券在握的平静,“好啊……你自己……来拿……”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那只戴着“腕表”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嗡——
又是那声!低沉,穿透骨髓!比刚才更近,更尖锐!像无数根冰锥直接捅进我的太阳穴!我眼前一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整个人蜷缩起来,像被扔上岸的鱼,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心脏不是自己的了,它在胸腔里疯狂地、胡乱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濒死的窒息感。
“呃啊——!” 苏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她手里的枪“啪嗒”掉进污水,整个人痛苦地弯下腰,左手死死按住胸口。她也有心脏问题?陈劲松这个疯子!他无差别攻击!
陈劲松靠着墙,大口喘气,脸上是报复的快意。“声波……共振……滋味……不错吧?” 他挣扎着想站直,目光贪婪地投向那枚近在咫尺的U盘。只要拿到它,插进云端,沈默就完了!他的复仇就圆满了!
我不能……让他拿到!沈默……四十七条命……不能困在地狱里!
求生的本能和一股狠劲猛地炸开!我根本顾不上心脏下一秒会不会爆掉,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点幽蓝的光扑过去!污水溅起,冰冷刺骨。指尖离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只差一寸!
一只沾满污泥的昂贵皮鞋,狠狠踩在了我的手背上!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陈劲松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血污混着泥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脚底用力碾转。“林小姐,你的‘英雄救美’……到此为止了。” 他弯腰,那只没受伤的手,伸向污水里的U盘。
完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
“砰!”
又一声枪响!近在咫尺!
陈劲松伸出的手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低头。他心口位置,一个暗红的血点迅速洇开,染透了大片衣襟。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巷子更深的阴影里,苏晴半跪在污水中,双手死死握着刚才掉落的枪,枪口还在冒烟。她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眼神却是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和决绝。“不准……碰他……”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沈默……是我的!”
陈劲松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暗红的血。他像一截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噗通”一声砸进污浊的水坑里,溅起一片肮脏的水花。眼睛瞪得极大,凝固着最后的惊愕和不甘。
死了?陈劲松……死了?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手背钻心地疼,心脏还在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濒死的窒息感。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苏晴那句“沈默是我的”在耳边嗡嗡回响。
苏晴丢开枪,踉跄着扑过来,目标明确——污水里那枚U盘!她眼里只有那点幽蓝的光,疯狂又专注。
不行!绝对不行!那是沈默!是困住他的牢笼!
“别碰它!” 我嘶哑地吼,用尽力气想推开她。可心脏猛地一阵剧痛,像被铁钳狠狠拧住,眼前瞬间黑透,所有力气瞬间抽空。我软倒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
“晚晚!” 苏晴似乎惊叫了一声,声音遥远得像隔着一层水。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心脏在无边无际的剧痛和窒息中徒劳挣扎。要死了吗?第四十八次……沈默,我好像……还是没救到你……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冰冷的触感,突然从后颈传来。像一枚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大脑!
嗡——
不是声波武器那种毁灭性的嗡鸣。这声音……更轻,更细微,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韵律,直接在我混乱的脑海里响起。
眼前浓稠的黑暗,毫无预兆地被撕裂!
不是光。是影像。破碎的、闪烁的、雪花噪点般的影像,强行挤进我的意识。
……是客厅!智能家居柔和的灯光下,沈默背对着我,坐在钢琴前。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却没有声音。他肩膀在微微颤抖。画面一闪,变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基因序列,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再一闪,是冰冷的实验室,他毫不犹豫地将一管蓝色药剂注入自己手臂,身体瞬间绷直,冷汗浸透白大褂,眼神却亮得惊人……四十七次……四十七次不同的死亡画面,快得像被狂风卷过的书页,在我濒死的意识里疯狂闪回!每一次,都是他!每一次死亡,他眼底深处都刻着同一种东西——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看向某个方向时,那无法磨灭的、近乎绝望的温柔。
沈默!是沈默!他在U盘里?不!这些画面……不是U盘!是……是我?是我后颈那个东西?
【跑!】
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我脑海深处炸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同时,我模糊的视野边缘,巷口对面那栋摩天大楼巨大的霓虹广告牌,所有的彩色光管毫无规律地疯狂闪烁、扭曲、跳动!几秒钟后,那些混乱的光点,竟然硬生生拼凑出一个巨大、歪斜、不断闪烁的汉字——
跑!
霓虹的光映在巷子湿漉漉的墙壁上,也映在苏晴骤然抬起的、写满惊骇的脸上。她刚把沾满污泥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
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急迫:【她……连接……云端……快……跑!】
苏晴盯着那个巨大的霓虹“跑”字,又猛地低头看向手中幽蓝闪烁的U盘,脸上血色褪尽,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她不再看我,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攥紧U盘,转身就朝巷子另一端狂奔!高跟鞋在死寂的巷子里敲出凌乱又仓皇的回音。
跑?往哪跑?心脏还在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挤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后颈那点冰冷的触感和电流感消失了,脑海里的影像和声音也戛然而止,只剩下濒死的窒息和剧痛。沈默……是你在叫我跑吗?你在哪?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巷子尽头,苏晴仓皇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她手里紧紧攥着的U盘,那点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弱地、固执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彻底熄灭。
苏晴高跟鞋声在巷尾消失刹那,我喉咙里那口血终于呛出来。温热的,带着铁锈味,溅在冰冷水泥地上。视野开始发灰,像老电视断电前最后那点雪花噪点。沈默……四十七次死亡画面还在我脑子里烧,烧得太阳穴突突跳。
要死了吗?这次死了,还能再睁眼吗?
巷口广告牌突然又疯了!霓虹管噼啪炸响,那个歪斜的“跑”字扭曲、融化,光点抽搐着重组——
【信我】
两个血红的字,悬在楼顶,像上帝潦草写下的判决书。紧接着,一股微弱电流再次窜过后颈,不是警告,是……安抚?像沈默冰凉手指拂过我发烫的额头。
信谁?信你一次次为我死?信你现在困在电路板里?
“精彩,真精彩。”一个带笑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慢悠悠的,像在剧院包厢看戏。
我猛地抬头。陈劲松!他趴在巷子右侧三楼防火梯栏杆上,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灰色羊绒开衫,像个遛弯回来的退休教授。他手里把玩着个黑色小方盒,盒顶一根细天线幽幽闪着蓝光。
“声波玩具,”他晃了晃盒子,语气慈祥得像在介绍新烤的饼干,“专治不听话的心脏起搏器。效果嘛……林小姐你最有发言权。”他目光落在我胸前,那里,医疗手环正发出濒死的、断续的蜂鸣。
我喉咙发紧,想骂,只挤出嗬嗬的气音。身体里那只无形的手又攥紧了,这次要捏爆我最后一点空气。
“别激动,小林。”陈劲松慢条斯理走下生锈的铁梯,皮鞋踩在金属台阶上,嗒,嗒,嗒,敲在我绷紧的神经上。“沈默那小子,给你画了张大饼。NeuroReset?改写基因缺陷?”他嗤笑一声,停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巷子昏暗的光线把他脸切成明暗两半。“那玩意儿,是我实验室淘汰的废案。30%概率直接烧毁大脑,变成植物人。他偷走配方,改个名字,就敢往你血管里打?蠢!”
他蹲下来,浑浊的眼珠凑近我涣散的瞳孔,羊绒衫蹭到我手臂,一股老人味混着消毒水气息。“他骗你试药,就为赌那70%的渺茫希望?哈!”他猛地提高音量,震得我耳膜刺痛,“他是为了钱!深蓝科技上市在即,你的‘意外死亡’,能让他拿到巨额保险金填研发窟窿!苏晴那丫头,不过是他推出来背锅的棋子!”
我指甲抠进水泥缝里,抠出血。不是……不是这样!沈默眼里的疯狂和温柔……那些死亡画面……碎片在我脑子里冲撞,拼不出完整真相。心脏像被电钻捣着,每一次跳动都带出更多血腥味。
“不信?”陈劲松直起身,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转向我。是苏晴!她蜷缩在巷子更深处的垃圾箱后面,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腹部,指缝间渗出暗红。她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个熄灭的U盘,眼神惊恐地瞪着陈劲松方向。
“她以为跑得掉?”陈劲松声音冷下去,“那U盘里,有沈默植入的追踪程序,还有……一点小礼物。声波共振,隔空也能震伤内脏。现在信了?你最好的闺蜜,你深爱的丈夫,都巴不得你死。”
他手指移向黑色方盒上一个红色按钮。“结束了,小林。沈默欠我的,该你还。”
拇指按下!
嗡——!
不是之前那种尖锐嗡鸣。是低频的、沉重的、直接钻进骨头缝里的震动!我整个人像被扔进巨型水泥搅拌机,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眼前一黑,血从鼻子、耳朵涌出来。手环发出刺耳长鸣:【心搏停止!心搏停止!】
要死了……这次是真的……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巷口那巨大的广告牌,“信我”两个字猛地炸开!所有霓虹管超负荷燃烧,刺眼白光吞噬一切!一个模糊的、由无数跳跃光点勉强构成的人形轮廓,在白光中心一闪而过——像沈默侧脸的剪影。
同时,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撕裂的波动,狠狠凿进我即将停摆的大脑:
【药……他试……47次……真……苏晴……报告……假……陈……调包……信我!!!】
白光和声音同时消失。广告牌彻底黑了,巷子重归死寂的昏暗。
我瘫在血泊里,心脏不再跳动,但意识诡异地悬在深渊边缘,没掉下去。后颈那块皮肤,芯片植入的位置,烫得像烙铁。
陈劲松举着黑盒子,脸上那点伪装的慈祥裂开了,剩下全是惊疑不定。他死死盯着彻底熄灭的广告牌,又猛地扭头看向垃圾箱后没了声息的苏晴,最后,目光钉子一样钉回我身上。
“不可能……”他喃喃,手指神经质地再次按向红色按钮。
哒。
一声轻响,不是来自黑盒子。
来自我身后。
一只沾满污泥和暗红血迹的高跟鞋,踩碎了巷子积水里霓虹残留的倒影。苏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靠着冰冷砖墙,腹部衣服被血浸透一大片。她脸色白得像鬼,嘴唇哆嗦,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锁住陈劲松。她没看濒死的我,只缓缓抬起那只没沾血的手。
手里,不是枪。
是那枚幽蓝光芒彻底熄灭的U盘。她拇指,正死死按在U盘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凹槽上。
“陈老师……”苏晴声音嘶哑,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淬着冰,“您刚才说……U盘里,有沈默的追踪程序?”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冰冷,疯狂。“那您猜猜……我按下去……深蓝科技服务器里……您那些‘小礼物’……会不会……提前拆包?”
陈劲松按向按钮的手指,僵在半空。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