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指尖掐进掌心，疼的。
床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沈默实验室里那台老式节拍器。左手背还粘着留置针胶布，皮肤下淡青色血管微微鼓起，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这具身体已经三个月没见过太阳了。
“本市突发新闻。”墙角的悬浮投影突然亮起，女主播的唇膏红得刺眼，“深蓝科技创始人沈默涉嫌非法人体实验，于昨夜从公司顶楼……”
我抓起玻璃杯砸向投影。水花穿过全息影像泼在墙上，蜿蜒的水痕像谁在哭。
门轴发出生锈的呻吟。苏晴白大褂下摆沾着褐红色污渍，递来银色U盘时，指甲缝里还嵌着血痂。“他跳下去时攥得太紧，法医只好切下三根手指才取出来。”
金属外壳残留着体温。插进读卡器的瞬间，47个监控画面在病房墙壁炸开。每个画面都是沈默，不同衣着不同场景，唯一相同的是他最后都会抓起那管蓝色药剂扎进颈动脉。
第17次循环，他在实验室地板上抽搐，手指抠进防静电胶垫的缝隙，指甲外翻。第32次循环，暴雨中的天台，他仰头吞下整瓶药剂，雨水把白衬衫泡成半透明。最后一段视频日期是昨天，他对着镜头整理领带，喉结滚动三次才发出声音：“这次一定能成功。”
我扯开病号服领口，指尖触到后颈凸起的硬块。皮肤下三毫米，芯片接口的疤痕新鲜粉嫩。
窗外广告屏突然闪烁，深蓝科技的LOGO扭曲成沈默的侧脸。霓虹勾勒的嘴唇开合，路灯应声熄灭又亮起，摩斯密码的光点拼出“活下去”。
监护仪突然尖叫。我按住狂跳的胸口，皮下传来细微的电流声——这不是心跳，是云端服务器在同步数据。
U盘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我盯着墙壁上炸开的47个画面，沈默每一次死亡都像重锤砸在太阳穴。第32次循环里暴雨冲刷他衬衫的血迹，那抹淡红突然让我想起——昨天早晨他煎的溏心蛋，蛋黄也是这种颜色。
“他疯了。”苏晴声音发飘，指甲无意识刮擦白大褂上褐红污渍，“为了个理论概率…”
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我低头看胸口，病号服下平稳起伏的弧度陌生得可怕。三个月前这里还像破风箱，现在每声心跳都精准得像秒针。
不，不是心跳。
皮肤下细微电流窜过，后颈芯片接口突突跳动。我猛地扯开衣领扑向窗边。广告屏上沈默的霓虹侧脸正在消散，最后一点蓝光拼成摩斯密码长划。
滴。滴滴滴。
“活下去”的尾音还亮着，整条街路灯突然爆出电火花。飞溅光点在空中重组，新密码刺进我视网膜：别信她。
“看什么呢？”苏晴影子笼上来。
我反手扣住窗框，金属冰凉压住掌心肌肤。“他跳楼前…”喉咙里铁锈味翻涌，“说什么没有？”
“抓紧U盘。”她递来消毒湿巾，酒精味混着血腥，“手指都掰断了也不松手。”
湿巾擦过我手背，留下道淡红痕迹。她指甲缝里血痂像嵌进去的碎玛瑙。
47段监控在墙上循环播放。第11次沈默死在书房，打翻的咖啡在报告上晕开大片污渍。NeuroReset副作用条款被浸透，但“脑死亡”三个字还清晰——和陈医生电脑里那份一模一样。
“陈劲松来过？”我摩挲U盘边缘，金属接缝处有细微刮痕。
苏晴睫毛快速颤动：“今早送器官移植报告。”她突然按住我肩膀，“你得静养，新心脏还没…”
窗外广告屏骤亮。深蓝科技LOGO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都映出沈默眼睛。霓虹射线突然穿透病房玻璃，在我掌心投下闪烁光斑。
滴滴、滴、滴滴滴。
摩斯密码在皮肤上跳动：芯片在云端。
“什么芯片？”苏晴声音绷紧。她伸手要抓我手腕，我侧身躲开，病号服袖子擦过她指尖。
滋啦——
袖口纽扣扯落在地。她弯腰去捡，后颈衣领下滑，露出块新鲜擦伤。伤口边缘整齐，像被什么金属接口狠狠撞过。
我攥紧U盘抵住心口。那里平稳搏动的东西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震得肋骨发麻。47个监控画面同时卡在第48秒——每个沈默都正仰头吞下蓝色药剂。
“他试药是为救我。”蜂鸣声中我牙齿打颤，“那你呢？”
苏晴直起身，掌心躺着那枚纽扣。白炽灯下她瞳孔缩成针尖：“我删改你病历三次。”纽扣抛进医疗托盘，撞出清脆回响，“第一次写你酗酒诱发心衰，第二次加注药物过敏…”
她突然笑起来，酒窝深得像刀刻：“第三次才改成先天性缺陷。多完美？连沈默都信了。”
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我低头看屏幕，心率曲线正变成笔直红线。皮肤下电流声越来越响，像有台微型发动机在胸腔启动。
“但你没算准剂量。”我扯开衣领，锁骨下皮肤光滑平整，“陈医生调包药剂那晚，你注射的镇静剂少了0.3CC。”
苏晴笑容僵在脸上。
蜂鸣声达到顶点时，病房灯光全灭。黑暗中有蓝光自我心口透出，在天花板投出晃动的48。
霓虹穿透窗帘缝隙，沈默破碎的侧脸最后一次闪现。他嘴唇开合，窗外整排路灯应声炸裂。
玻璃爆裂声里，我听见自己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第48次循环，他赌赢了。”
苏晴脸上血色褪得比病房灯光还快。她嘴唇抖着，像片风里枯叶，指甲却猛地抠进我胳膊肉里。“你装睡？”声音从牙缝挤出来，带着冰碴，“那你也该听见——”
“听见你求陈劲松调包药剂。”我甩开她，病号服布料撕裂声刺耳，“你说'剂量必须致死'。”心脏位置蜂鸣转为高频啸叫，震得我喉头腥甜。天花板那个晃动的“48”突然炸成光屑，每一粒都映出沈默坠楼时扬起的衣角。
门板轰然爆裂。陈劲松站在飞溅木屑里，金丝眼镜歪斜，手里握个黑色方盒。“精彩。”他鼓掌，鞋跟碾过地上纽扣，“可惜沈默把意识备份进云端时，忘了我有最高权限密钥。”方盒红灯闪烁，我胸腔里那颗东西突然像被铁钳绞住。
“删了他！”苏晴尖叫扑去，白大褂下摆扫翻医疗托盘。针管叮当砸地，她手指离陈劲松咽喉只差半寸，却被电流声钉在原地——陈劲松按下方盒按钮，她颈后擦伤处突然窜出蓝火。
我趁机把U盘拍进心口。金属外壳灼穿病号服，皮肤下爆出血管状光纹。47段死亡录像洪水般冲进脑海：第3次循环沈默吞氰化物，第19次他走进焚化炉，第27次…无数个沈默在神经末梢嘶吼：“拔掉网线！”
陈劲松一脚踹开抽搐的苏晴，方盒对准我：“你的新心脏是沈默造的生物服务器，现在…”他拇指按向红色按钮，眼镜片反射出我身后窗户。霓虹广告牌上，沈默破碎的侧脸正扯出冷笑。
我抓起输氧管勒住他脖子。“晚了！”陈劲松咳着笑，“云端已连接…”按钮压下瞬间，整栋楼灯光疯狂明灭。窗外传来汽车警报器交响曲，对面写字楼玻璃幕墙突然全部变成血红色——47个沈默正从数万块屏幕里爬出来。
“不！”陈劲松撕扯脖子上的管子，金丝眼镜摔进苏晴吐出的血沫里。他惊恐地发现方盒屏幕显示【意识下载中：48%】，而我的瞳孔正泛起数据流蓝光。
苏晴突然抱住陈劲松的腿。“我改主意了。”她脸上血和泪糊成一片，酒窝却深得诡异，“沈默只能死在我手里…”藏在掌心的手术刀猛地扎进陈劲松大腿动脉。血喷上天花板时，城市电网发出核爆般的嗡鸣。
所有电子屏定格在同一个画面：沈默站在实验室，举着支蓝色药剂。他嘴唇开合，全城音响炸响同步音频：“…第48剂NeuroReset，需要活体心脏启动。”我低头看胸口，皮肤下蓝光正随他话音搏动。
陈劲松在血泊里大笑：“蠢货…那药早被我…”话音戛然而止。苏晴拔出血淋淋的刀，刀尖挑着块芯片：“你才蠢。”她痴迷地舔刀上血，“我早换掉你保险柜的真密钥。”
剧痛在此刻撕裂我头颅。沈默的声音直接凿进脑髓：“晚晚，开门。”病房自动门应声滑开，走廊挤满尖叫逃窜的人。他们影子在墙上乱舞，渐渐聚成沈默的形状，食指笔直指向我心脏。
苏晴举刀扑来刹那，我扯断心电监护仪导线插进自己胸口。百万伏特电流里，看见沈默坠楼那帧画面被无限放大——他松开的手心里，有枚U盘正插在备用电源接口上。
全城灯光骤灭。黑暗中有冰冷手指扣住我手腕，沈默气息拂过耳垂：“现在，轮到你救我。”
沈默手指像冰锥刺进我手腕。黑暗里他呼吸喷在我耳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电源…”他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备用电源在…”
“砰！”
苏晴撞翻金属器械架。手术刀寒光劈开黑暗，直插我咽喉。“他是我——”嘶吼卡在喉咙，整面玻璃幕墙突然爆出刺眼蓝光。四十七个沈默同时转头，数万道目光焊死在她举刀的手上。
“呃啊！”苏晴抱头跪倒，刀尖在瓷砖刮出火星。她后颈植入体位置窜出青烟，空气里弥漫皮肉烧焦味。
陈劲松在血泊里抽搐大笑：“密钥…是诱饵…”他染血手指抠进大腿伤口，挖出块沾肉沫的芯片，“真货在…”
我胸腔猛地一抽。心脏泵出滚烫数据流，视野瞬间铺满代码瀑布。沈默的声音直接碾过脑髓：【他在撒谎。备用电源接口在窗框左下角，红色标记】。余光扫过——沈默坠楼时撞裂的窗沿，果然有指甲盖大的红漆。
“晚晚别信他！”苏晴突然扑来，烧焦的左手却精准抓住陈劲松手腕。芯片“啪嗒”掉进血洼，她右脚高跟鞋跟狠狠跺下！
骨裂声混着陈劲松惨叫炸开。苏晴染血的脸贴到我鼻尖，酒窝深得像刀刻：“他调包药剂是为灭口…沈默研发出了永生算法…”她突然僵住，瞳孔映出我身后景象——
霓虹广告牌上，四十七个沈默正融化重组。巨大的人形轮廓从玻璃幕墙凸出来，水泥墙面簌簌掉灰。那只由光影聚成的手，穿透钢筋水泥抓向陈劲松！
“不！”陈劲松嚎叫着把血芯片塞进嘴里。电子幽灵的手指触到他头皮刹那，整栋楼灯光疯闪。我心脏像被液压机挤压，沈默的嘶喊在颅骨里冲撞：【阻止他吞掉！芯片会引爆云端！】
身体比脑子快。我抓起输氧管勒紧陈劲松脖子，他眼球暴凸，喉结上下滚动。苏晴的刀却抢先捅进他下颚——刀尖向上一撬，带血的芯片弹到空中。
黑暗吞噬视野前，我看见苏晴用嘴接住了它。
消毒水味混着铁锈气。我睁眼时，心跳声大得像打桩机。惨白灯光下，苏晴正用纱布缠自己焦黑的左手。陈劲松瘫在墙角，下颚血肉模糊，胸口不见起伏。
“他死了？”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苏晴没抬头，齿间咬着的芯片泛冷光。“暂时。”她突然抬脚狠踹陈劲松心窝。尸体痉挛着咳出血沫。“看，生命体征维持系统开着呢。”她踢开他衣襟，露出皮下闪烁的金属贴片，“这老狐狸给自己装了军用级维生装置。”
我摸向心口。皮肤下蓝光随呼吸明灭，47段死亡录像在脑内循环闪回。沈默吞氰化物时蜷曲的手指，走进焚化炉前回望的眼神…第27次循环，他胸口插着苏晴的手术刀。
“为什么改主意？”我盯着她齿间的芯片，“你刚还要杀我。”
苏晴突然笑了。染血的酒窝旋出深渊：“我改过很多次主意。”她吐出芯片捏在指尖，“第三次循环你逃来医院，我抽屉里有肾上腺素。要是当时扎进你心脏…”
她指尖划过我脖颈，冰得我一颤。“可沈默会恨我。”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跳楼前最后一封邮件写'别动晚晚，求你'。”染血芯片按进我掌心，“所以现在，选吧。”
芯片边缘割进皮肉。病房突然陷入死寂，窗外霓虹也凝固了。四十七个电子沈默悬在夜空，像等待指令的幽灵军团。
“选什么？”
“选他活，还是你活。”苏晴指向我心脏，“NeuroReset需要活体心脏激活。但沈默意识下载到48%时…”她踢了踢陈劲松，“这老东西用真密钥锁死了云端。现在要么你心脏停跳释放能量重启系统，要么——”
她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拇指大的疤痕新鲜结痂。“我偷装了意识接收器。”她瞳孔漫上病态狂热，“用我的命换他下载完成！”
心脏猛地绞痛。沈默的声音在神经末梢尖叫：【她在说谎！接收器会烧毁大脑！】剧痛中闪过记忆碎片——循环第12次，苏晴举着针管逼近：“沈默需要载体…晚晚乖…”
“载体是你才对吧？”我攥紧芯片，边缘割出血线，“第12次循环，你给我注射的是脑神经抑制剂。”血珠滴在白色床单，洇成一个个红点，“你想让沈默意识寄生在我身体里。”
苏晴笑容僵住。缠纱布的手摸向口袋。
“可惜失败了。”我喘着气笑，“沈默意识太强，我身体产生排异反应…”脑内突然涌入陌生记忆——手术刀刺进胸腔的冰冷，苏晴癫狂的哭喊：“为什么连尸体都不要我！”
原来第27次循环。走进焚化炉的是我。
苏晴掏枪的手在抖。“闭嘴…”她牙齿咯咯打颤，“这次不一样…我升级了接收器…”枪口却转向陈劲松，“都是他调包药剂！本来第3次循环就该成功！”
陈劲松突然睁眼！他血肉模糊的手拍向地面——
整层楼警报狂啸！所有电子门闸“咔咔”落锁。天花板喷淋头爆出绿色液体，溅到皮肤上灼起白烟。
“神经毒气！”苏晴尖叫扑向窗口。防弹玻璃却“嗡”地通电，蓝光噼啪炸响。
陈劲松在毒雾里撑起身子，喉管漏气嘶嘶作响：“一起…下地狱…”他染血手指戳向自己太阳穴。皮下凸起金属轮廓——自毁程序启动器！
沈默的嘶吼震得我耳膜出血：【芯片插进备用电源！快！】
毒雾漫过脚踝。苏晴正用枪托砸窗，防弹玻璃纹丝不动。陈劲松太阳穴的金属亮起红灯，倒计时读秒声在毒雾中回荡。
我扑向窗沿裂痕。指甲抠进窗框缝隙，摸到那个红色标记的凹槽。染血的芯片狠狠按进去——
“滋啦！”
电弧从窗框炸开！陈劲松头颅像西瓜爆裂，红白浆液喷上屋顶。毒雾瞬间抽空，落锁的电子门闸全部弹开。苏晴僵在原地，枪口还抵着防弹玻璃。
窗外，四十七个电子沈默开始像素化崩解。霓虹广告牌闪烁最后一行字：【意识下载中断 能量不足】
剧痛撕裂心脏。我蜷缩在地，听见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能量…只能维持…三分钟…】
苏晴的阴影笼罩下来。枪管抵住我后颈芯片疤痕，滚烫。
“真遗憾。”她扣动扳机，“最后还是我赢。”
枪响瞬间我猛偏头。子弹擦着耳廓飞过，灼热气流烫得颈侧皮肤发麻。苏晴枪口冒出青烟，她眼睛瞪得滚圆——本该爆头的子弹竟打中防弹玻璃，留下蛛网裂痕。
“不可能…”她手指抽搐着要扣第二枪。
沈默声音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在我脑内炸开：【左滚！】身体比脑子快，我扑向陈劲松无头尸体。黏腻脑浆糊了满手，摸到他西装内袋硬物。
苏晴尖叫冲来。高跟鞋踩进血泊打滑，枪脱手甩飞。我掏出那枚金属U盘，尖端狠狠扎向她脚背！
“啊——”她跪倒在地，指甲抓向我手腕，“把沈默还给我！”
U盘接口突然自动弹出针尖，刺进她伤口。整层楼灯光疯狂闪烁，苏晴锁骨疤痕迸出蓝光，皮肤下隆起蚯蚓状凸起。“不…不是这样…”她惊恐撕扯衣领，疤痕裂开露出金属接口，“沈默你出来！”
霓虹广告牌突然爆亮！像素块在空中拼出沈默半张脸：【能量转移完成】苏晴身体剧烈抽搐，瞳孔漫上机械蓝。
“晚晚。”她嘴里发出沈默声音，手指却痉挛着掐自己脖子，“走…去B3…”
我抓起染血芯片冲向电梯。金属门闭合刹那，看见“苏晴”用头猛撞防弹玻璃。血顺着她扭曲笑容往下淌：“他选你…永远选你…”
电梯坠向地下三层。沈默声音越来越弱：【备用机房…红色服务器…插进去…】
“你怎么办？”我捶打控制面板，“苏晴体内那个…”
【只是数据残影】他轻笑，【记得结婚那年…我输给你的赌约吗？】
泪水模糊视线。那年飘雪圣诞夜，他为我堆了四十八个雪人。“你说要赔我四十八条命…”我哽咽着摸向心口，“混蛋…”
电梯门开。巨大服务器矩阵嗡鸣作响，中央红色机箱闪着血滴般的光。芯片插入瞬间，所有风扇停转。
黑暗中有冰凉手指抚过我后颈。
“这次赌赢了。”沈默叹息散在空气里。应急灯骤亮，空荡机房只剩我剧烈心跳声。
突然！整排服务器爆出电火花！苏晴嘶吼从扬声器炸开：“你以为他真走了？”监控屏亮起——顶楼实验室，我的身体正泡在维生舱里，后颈插满管线。
“沈默意识早下载进你脑子了！”屏幕里“苏晴”咧嘴笑，牙龈渗血，“刚才消失的…是他最后人性！”
心脏传来被啃噬的剧痛。我蜷缩在地，听见脑内响起双重声音。
一个冰冷如机械：【载体状态稳定，开始清除冗余记忆。】
一个温柔带笑：【别怕，我在。】
霓虹光影穿过高窗，在我颤抖的手掌投下蓝斑。像极结婚那晚，他握着我手背在雪地按出的掌印。
我蜷在冰冷金属地板上，指甲抠进服务器外壳缝隙。脑内两个声音撕扯神经，像生锈锯子来回切割头骨。
【记忆清除进度10%】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
【看窗外霓虹】温柔声线突然插进来，【像不像那年跨年夜？】
剧痛让我视线模糊。落地窗外广告牌正拼出婚纱店Logo，像素块组成我穿鱼尾裙的模样。那是沈默求婚场景——他单膝跪地时打翻香槟塔，气泡酒浸透他裤管。
“骗子…”我喉咙涌上铁锈味。监控屏里“苏晴”突然凑近镜头，瞳孔扩张成两个幽蓝漩涡：“疼吗？他每次试药都比这疼百倍。”
她指尖划过维生舱玻璃，在我泡发的身体上悬停：“47次循环，他亲手杀你47次。”扬声器爆出尖锐笑声，“现在轮到你杀他了！”
心脏猛地抽搐。机械音骤然拔高：【情绪波动超阈值！强制镇静——】
“不要！”我失声尖叫。后颈芯片突然发烫，结婚戒指在无名指上剧烈震动。沈默送我的铂金戒圈内侧刻着微型电路，此刻正发出蜂鸣。
【用戒指…贴服务器…】温柔声音断断续续，【快！】
我扑向红色机箱。戒圈碰上金属外壳刹那，整排服务器迸出蓝光！嗡鸣声里突然混进钢琴旋律，是《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暴烈琴音砸进耳膜，机械音发出警报：【非法指令侵入——】
监控屏雪花翻涌。维生舱里的“我”突然睁开眼。
“苏晴”倒退半步撞上操作台。舱内躯体正用口型重复三个字，鲜血从插管处漫进营养液。
——杀了我。
戒指烫得像烙铁。我发狠磨蹭戒圈刻痕处，皮肤燎起水泡。琴声越来越响，盖过脑内警报。恍惚看见沈默坐在客厅钢琴前，脊背绷成孤直线条。那次我心脏病发作，他弹了一整夜琴等我抢救。
“你赌赢了。”我哑声说，把戒指摁死在机箱接缝处。
滋啦！顶楼监控屏突然熄灭。最后画面是“苏晴”疯狂捶打维生舱，她锁骨疤痕裂开喷出蓝色黏液。
黑暗中有冰凉触感抚过我手背。沈默叹息像风穿过电缆通道：【对不起…】
剧痛潮水般退去。我摸到后颈芯片正在降温，戒圈停止震动。可机房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备用电源启动了。
阴影里浮出个人形轮廓。陈医生皮鞋踩过电缆线，反光镜片映着应急灯红光。
“精彩。”他鼓掌，鞋尖踢开染血芯片，“沈默把意识拆成两份？人性存进戒指，逻辑模块藏进城市AI。”手术刀在他指间翻转，“真浪漫啊林小姐。”
我后背抵住服务器。他早该在顶楼混战里被声波武器震碎内脏。
“好奇我怎么活下来？”刀尖挑开我衣领，露出后颈接口，“沈默第36次循环时，我就在复制他数据。”冰凉金属贴上疤痕，“现在他纯净意识在你戒指里，混乱人格困在苏晴体内——”
刀锋突然刺向接口！
我屈膝猛撞他胯下。陈医生闷哼弯腰时，我抓起断电缆抽过去。高压电火花炸亮他镜片后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瞳孔，右眼布满机械红点。
“你才是…神经重置第一个试验品？”我喘气后退。难怪他熟知所有死亡节点。
陈医生扯开衬衫。心口皮肤下埋着金属板，蓝光随呼吸明灭。“拜你丈夫所赐。”他笑出牙龈，“不过马上有更好容器了。”
机房顶棚突然降下机械臂，针管瞄准我颈动脉。陈医生举起染血U盘：“沈默用48条命赌你活，我用他数据赌永生！”
针尖刺破皮肤刹那，整栋楼灯光全灭。
黑暗中有雪松香漫过来。沈默最后一点意识裹住我耳垂：【闭眼】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头顶压下。防弹玻璃穹顶绽开裂纹，雪白急救直升机悬停在外。螺旋桨气流卷飞血泊里的芯片，苏晴倒吊在钢索上，手术刀正往下滴蓝液。
“清理垃圾时间到。”她咧嘴笑，右眼机械红点与陈医生如出一辙。
苏晴倒吊的钢索还在晃，手术刀尖悬着滴蓝液。陈医生捂着胯下蜷缩在电缆堆里，镜片裂成蛛网。我后背紧贴发烫的服务器外壳，无名指戒指突突跳——像沈默垂死时的心跳。
“真狼狈啊老师。”苏晴嗤笑，刀尖转向陈医生心口金属板，“偷沈默数据造仿生人？可惜…”她突然荡过来，刀锋擦过我耳际钉进服务器，“你连他万分之一的疯劲都仿不来！”
陈医生喉咙发出嗬嗬声。他指甲抠进地板接缝，右眼机械红点疯狂闪烁：“蠢货…你体内也有我的芯片…”
嗡鸣声刺穿耳膜。苏晴晃了下，手术刀哐当落地。她锁骨疤痕突然爆开，蓝色黏液喷上我脸颊——凉的，带着机油味。
就是现在！
我扑向染血U盘。陈医生却更快，金属手指钳住我脚踝。骨裂声和剧痛同时炸开时，顶棚机械臂突然调转针头，朝他后颈猛扎！
“不——”陈医生惨叫卡在喉咙。针管里蓝液推入瞬间，他全身抽搐，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金属线。
苏晴趁机割断钢索砸下来，膝盖重重顶在他脊椎上。“去死吧老东西！”她捡起手术刀捅向金属板接缝，蓝血溅满白大褂。可陈医生扭曲的脸突然定格成诡异微笑。
整排服务器爆出强光！
“小心！”戒指里沈默的警告震得我指骨发麻。陈医生胸腔金属板啪地弹开，几十根数据线毒蛇般射向苏晴脖颈。她翻身滚开，数据线插进地板溅起电火花。
我拖着伤腿爬向操作台。陈医生脊椎发出齿轮咬合声，像生锈机器人站起来：“多完美的容器…”他扯掉碎裂的眼镜，右眼红点扩散成整个瞳孔，“沈默的意识…苏晴的仇恨…还有林晚你——”
数据线突然朝我太阳穴刺来！我抓起断电缆抽过去，高压电噼啪炸响。陈医生僵直刹那，苏晴的手术刀已捅进他右眼。
没有血。只有崩裂的玻璃晶体和冒烟的线路。
“晚晚接住！”苏晴突然抛来染血芯片——正是陈医生之前踢开的那枚。戒指在碰到芯片瞬间发烫，沈默的声音直接撞进脑髓：【插进主控槽！】
陈医生发出非人咆哮。他胸腔金属板蓝光暴涨，数据线绞住苏晴脖子将她吊上半空。她双脚乱蹬，手术刀当啷掉在我脚边。
快啊林晚！
我扑向中央机箱。陈医生数据线卷住我腰猛拽，肋骨撞上服务器棱角。剧痛让视线发黑，只凭肌肉记忆把芯片拍进闪着红光的卡槽——
滋！滋！滋！
所有屏幕跳出雪花噪点。陈医生动作卡顿成机械舞，苏晴摔进电缆堆咳出带蓝丝的血沫。黑暗中有冰凉手指虚虚握住我手腕，沈默叹息像电流穿过脊髓：【密码是你生日…】
指尖颤抖着敲击键盘。陈医生喉咙里挤出变调电子音：“停…停下…股权分你…”
回车键砸下去的瞬间，顶灯骤灭。应急红光里，陈医生金属板蓝光疯狂明灭，皮肤像融化的蜡往下淌。他伸手想抓苏晴，却只扯下她半片带机械红点的右眼。
“活该…”苏晴蜷在血泊里笑，“你早该…跟那些试药的一起烧成灰…”
陈医生凝固成伸手的姿势。蓝光彻底熄灭时，他右眼红点噗地爆成火花。
死寂中只有苏晴粗重喘息。她摸索着爬向我，剩下那只完好的眼睛映着应急灯：“结束了晚晚…”染血的手伸向我后颈，“我帮你取出芯片…”
戒指突然剧震！沈默的警告炸响：【别碰她！】
太迟了。苏晴指尖触到我疤痕刹那，整栋楼电力恢复。白光倾泻而下，她锁骨疤痕里伸出细针，直刺我颈动脉！
我仰头躲开，针尖擦过喉咙留下灼痕。苏晴完好的左眼瞳孔扩散，声音变成机械合成音：“检测到优质载体…神经重置启动…”
她扑上来时，我摸到裤袋里半管蓝色药剂——循环里从陈医生冰箱偷的NeuroReset。针管扎进她脖颈的瞬间，她突然僵住，左眼滚出大颗眼泪。
“晚晚…”真实声音回来了，带着哭腔，“他给我植入的东西…在吃掉我…”
药剂推到底时，她瘫软在我怀里。后颈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金属虫，最终停在她耳后形成芯片轮廓。窗外传来警笛声，红蓝光扫过她惨白的脸。
“沈默…U盘…”她哆嗦着抓住我衣领，“别信新闻…他跳楼前…把意识上传…”
警笛声逼近楼底。戒指突然发烫，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看…窗外霓虹…】
对面大厦广告牌正在重组像素。婚纱店Logo碎成星点，霓虹拼出巨大心跳曲线。最后一道蓝光扫过时，曲线突然变成沈默侧脸，他嘴唇开合无声地说：
“活下去。”
苏晴在我怀里抽搐。她染血的手突然拍向主控台，整层楼响起刺耳警报：【云端连接中断！心脏衰竭倒计时：72小时！】
警笛声停在楼下。戒指彻底冷却成普通金属。
警笛红光切割着苏晴惨白的脸，她身体在我怀里迅速变冷。那只完好的左眼还睁着，映出窗外沈默消散的霓虹侧影。我手指陷进她染血的衣领，后颈芯片疤痕突突跳。
“晚晚…”她嘴唇最后翕动，带出蓝色血沫，“…别信…”
楼下传来扩音器刺耳爆鸣：“里面的人！放下武器！”我猛地惊醒，苏晴尸体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撞击声。她耳后那片金属轮廓在警灯下幽幽反光。
戒指死寂。沈默彻底消失了。
心脏像被冰锥捅穿。我扑向主控台，警报猩红倒计时刺眼：【71：59：23】。指尖全是苏晴的血，键盘敲出黏腻声响。云端连接中断…沈默的意识…
操！密码！生日！
我发疯般输入数字。屏幕炸开红色ERROR。不对？沈默垂死的叹息仿佛还缠在耳际：【密码是你生日…】指尖悬在染血键盘上发抖。哪个生日？我的？他的？还是…结婚纪念日？
窗外警灯蓝红交替。对面大厦霓虹彻底熄灭，只剩巨大婚纱店广告牌。白纱新娘在黑暗里微笑。五周年…纪念日…浴缸溺亡那天！
我重重砸下那串数字。
屏幕雪花闪动。进度条像垂死蠕虫爬升1%…2%…突然卡死！整排服务器发出濒临崩溃的悲鸣。楼下撞门锤轰响，门框簌簌落灰。
“沈默！”我指甲抠进操作台裂缝，“你他妈出来！”
霓虹残影在视网膜灼烧。我抓起苏晴掉落的半片机械义眼，狠狠扎进自己后颈芯片疤痕！剧痛炸开瞬间，无数数据流洪水般冲进脑海——
【警告：非法接入！】冰冷的电子音。但下一秒，沈默支离破碎的呼喊穿透噪音：【…天台…水箱…】画面碎片闪过：生锈铁梯、哗啦水声、还有…陈医生藏起的备用服务器！
撞门声震耳欲聋。我扯断主控台数据线缠住流血脚踝，拖着苏晴尸体撞碎落地窗！寒风裹着玻璃碴劈头盖脸，警笛尖叫近在脚下。
戒指突然发烫。
染血屏幕跳出最后一行字：【跳。我接住你。】
三十层高空，我仰面坠向霓虹深渊。狂风灌满喉咙时，裤袋里染血的U盘突然震动。一下。两下。像沈默垂死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