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层久吹不散,压着大地,阴沉沉的,阿念就是在这种天气再次推开了尘封许久的大门,院中枯立着光秃秃的玉萼梅树,那是之前玱玹哥哥给她特意栽种的。阿念抬手触摸树干,灵力像河流流向它的四肢百骸,所到之处枯木逢春,绿叶新长,小小的玉萼梅重新盛放,微风拂过,花瓣从天空飘落,斑驳的光线穿过漫天花雨,照进阿念眼中,恍惚的景色,浓郁的梅香,时空好似错位—梅树下是翩然起舞的绿衣少女,梅树旁是温柔注视她的哥哥,她喜欢的人。
“王姬,一切已收拾妥当,饭点了用餐吧”花瓣随风飘落,围绕着青衣翩然起舞,天空滴落的细雨落在阿念暖玉色的脸上,波光潋滟神色怅惘,海棠将伞撑起,挡住飘落的花瓣和雨滴,面色担忧。
男装的少女回身看她,像从前眉眼弯弯朝她露出一个笑颜,身子向前微倾,执扇挑起海棠的下颚,神色故作风流:“海棠,该叫公子了。”
“王,公,公子”猝不及防被调戏海棠闹了个大红脸,气鼓鼓的看着自家男装的王姬,王妃很美丽,高辛王又是大荒一等一的美男子,王姬容貌5分像父亲3像母亲,装扮成男子,很是俊美,突然被这样调戏好难为情啊,海棠心里蛐蛐着自家王姬。
在清水镇修养了几天,阿念带着海棠去了后山,她要去找相柳,去和他讨要曾经的承诺。
神农军内相柳在和褚徐商议如何筹备粮草。突然有士兵来报,营地外有两个高等神族出没,相柳思索片刻,决定亲自去看看。
阿念已转悠半天,可是此处有人摆设了法阵,她找不到进去的路:“海棠,休息一下吧。”
阿念拉着海棠坐在大石头上休息。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要是自己从小就好好学习就好了,那这个破阵就根本难不到我嘛,阿念嘟着嘴,手中晃着着刚在路上采的野花。
一道极冷的寒气扑面而来,阿念和海棠翻身快速闪开。
“不知,高辛二王姬闯入我神农义军重地,有何贵干”相柳从毛球上飞身而下,带来冰雪的气息。
嘶,阿念打了个寒战,心里腹诽:这人怎么每次出现都这么的冷若冰霜。
“你曾经允了我一个承诺,我已经想到要你帮我做什么了,我要拜你为师,请你教授我法术提升灵力”阿念嘴角扬笑,眼睛似月牙弯起,目光清澈真诚的望向他,那是她用来对付长辈惯用的乖巧面容。
相柳没想到这个曾经娇蛮任性的王姬,竟然想要拜他为师提升灵力,大荒无人不知高辛王溺爱自己的女儿,纵容她不学无术。冰凌的面具下目光晦暗,他和高辛的王姬还真是有缘分,他引导大王姬和他学习箭术,二王姬又来寻他教授法术。
“我没有收弟子的打算,特别还是神族的王姬”
他拒绝了她,他实在不想给自己找个麻烦。
阿念了然的笑起,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的朝前走了两步,她就知道相柳肯定会拒绝,但是她有一个他不会拒绝的条件。
“你教授我法术,我提供神农义军20年的粮草。”
她来之前已经和蓐收想好了对策,现在中原氏族因赤水和辰荣的原因,减少了义军粮草的提供,相柳这个军师现在肯定正在为粮草而烦恼,她开的这个条件相柳无法拒绝。
月光透过树叶照在两人的脸上,相柳嘴角勾起,妖冶的颜色透过晶莹的面具斑驳进阿念的眼底。
“王姬想要什么样的师傅没有,为何花费如此高的价钱,拜一个妖族为师。”
阿念收起眼底的惊艳,神情真挚,定定看着面具下的眼睛。
“因为我修习水系法术,而你又是大荒第一的水系高手,我高辛忆的师傅当然要是大荒最厉害的,和是不是妖族又有什么干系。”
相柳嗤笑,虽然他实在不想再与高辛的王姬有牵扯,但是这个高辛二王姬的条件实在让他没法拒绝,他只能答应。
月光将万物投射大地之上,形成影子,组成另一个世界,他们摇曳生姿,在万籁俱静的夜晚,在皓月当空的暮色下宣誓这个世界的主权。春天万物复苏,梅花应该退场,院中的玉萼梅却花团锦簇,梅香肆意,蓐收站在梅树下,被蕴含着阿念灵力的梅花香笼罩。
漪清园里种满了玉萼梅,春夏秋冬花开不败,梅香合着女孩稚气的笑声充满园里的每个角落,粉色的身影穿梭花雨,头上被精心扎起两个啾啾,随着女孩的跑动跳跃,欢快的起舞。 她是高辛唯一的王姬,师傅唯一的女儿,被赐予无尽的宠爱,披上世上最华丽的锦袍,比如那园被师傅用灵力维持常开不败的梅花雨,她从来不需要自己给与自己,只需等待,等待来自上位者的赐予。
他一百岁就来到了五神山,那时阿念还未出生。他天资聪颖,高辛少昊,他的舅舅,又是整个大荒最好的铸剑师,对他千锤百炼,早早的他便是帝王手中最好的剑刃。
后来阿念出生,他去看她,一个月的小婴儿,师傅说这是他的妹妹,高辛忆。小小的团子,粉粉的,窝在静安王妃的怀里,好奇的看他,他小心翼翼的去碰她胖乎乎的肉手,小团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呵呵的笑不放手,眼睛弯弯,清澈的眸子倒影着他的身影。他们流着相似的血液,有着共同的祖辈,也有共同守护的疆土,她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君主,握住手指的那瞬间,他已想好,等她大点会和他一起在师傅身旁学习,他会和所有哥哥一样宠着她,给她解决麻烦,但如果做错了,也会纠正她、又会如所有臣子一样辅佐她,忠于她。
他想了很多很多,暗自期待她的长大。那时他的课业很重,功课完了之后还需处理政务上的事情,师傅很严厉,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她,没有人教她说话,直到轩辕的质子的到来。师傅很看重他,收他为第二个徒弟,赐予宫殿,让其陪伴阿念。
阿念在玱玹的陪伴下,学会了说话,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叫的不是自己,虽有些遗憾,但他还是很高兴。
后来的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阿念没有在师傅身边学习,自己也不是她唯一的的哥哥。她是一尾游鱼,遨游在姹紫嫣红的锦绣画作里,画帘下站着两个执笔人—师傅和玱玹,用他们的爱意为她点缀瑰丽的风景,他在旁边看着,她很开心,眉目没有郁色,心情是身边人都能察觉到的飞扬,他看她这么的快乐,觉得,这样也很好。
蓐收抬手接住下落的花瓣,这是阿念自己给自己的梅花雨。作为一个男子,他太知道等待给与,是多么不可靠的事情,那完全取决于别人的情谊,可,情,却又是世上最矢志不渝,又转瞬即逝的东西,他不想阿念去赌别人的真心。
“蓐收”
少女惊喜的喊着他的名字,头发挽起扎成马尾,随着她跳动的步子,在月色下左右晃动,一下一下从天边来到眼前。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有没有闯祸了”蓐收跟上少女的脚步揶揄她。
“讨厌鬼”阿念朝她白眼,偏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