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
>收到父亲短信时我正在会议室讲解方案,手机屏幕亮起“爷爷走了”四个字。
>高铁上想起最后一次见他,他塞给我皱巴巴的三千块:“怕等不到你结婚。”
>棺材抬进门时奶奶突然扑上去捶打:“懒鬼,这次偷懒一辈子是吧?”
>整理遗物时发现他枕头下藏着我小学得的蛀牙——用红布包着,写着“孙子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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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的空调嘶嘶低吟,吹不散凝滞的空气。投影光柱里尘埃浮动,我站在屏幕前,手指划过又一组数据曲线,试图将满室精英的注意力牢牢钉在未来的盈利预期上。嘴唇开合,吐出一个个精心打磨过的词,流畅,却毫无温度。
手机屏幕在桌面上突兀地亮起。
白光一闪,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入眼睑。
视线本能地扫过——一条新短信,来自“父亲”。
心口莫名一紧。这个时间点?父亲极少在这个钟点发信息,更从不会在我明确告知有重要会议时打扰。指尖的动作慢了半拍,讲解的语句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某种冰冷的预感触电般窜过脊背。
拇指几乎是下意识地划过屏幕解锁。四个汉字,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修饰,硬生生地砸进瞳孔:
“爷爷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脑子的齿轮卡了一下,发出荒谬的摩擦声。会议室里的声音骤然退潮,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心脏在耳膜里一下下沉重地撞击。走了?是那个……意思?
不可能。错觉。看错了。
我死死盯着那四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眼底。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走了?爷爷?那个总是慢吞吞、话不多、身上带着淡淡烟味的爷爷?那个在饭桌旁抿一口白酒,就能被奶奶唠叨半天的爷爷?那个在田埂上偷懒被我撞见,会嘿嘿笑两声的爷爷?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猛地掐紧了自己的虎口,疼痛带来一丝稀薄的清醒。周围的同事和领导似乎投来了目光,带着疑问。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抱歉,家里……有急事。”
没有解释更多,也根本无法组织出更多的语言。几乎是踉跄着,我撞开椅子,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在一片惊愕的注视中冲出了会议室。走廊的灯光苍白得炫目,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人阵阵反胃。
“爷爷走了。”
那四个字在脑海里疯狂旋转,放大,扭曲。一种巨大的、空洞的恐慌攫住了喉咙,呼吸变得艰难。手指颤抖着打开购票软件,最近一班高铁,一小时后就发车。支付,成功。屏幕显示着冰冷的座位号。
跑到地下车库,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车子冲出地库,午后的阳光猛地砸在前挡风玻璃上,一片白茫茫的刺眼。直到把车胡乱塞进高铁站停车场,一路狂奔通过安检,冲进候车大厅,肺叶才后知后觉地火辣辣烧起来。
挤在熙攘的人群里,找到检票口,排队,验票,踏上站台。冷风灌入领口,浑身一激灵。直到找到自己的车厢和座位,重重地跌坐进那张窄小的蓝色座椅里,耳边响起列车即将关闭的提示音,整个世界才仿佛从一场喧嚣的爆炸里,缓缓沉入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