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迹，嚣张，决绝，还特么带着点仙气。
我捧着手机，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峰塔迎头拍了一砖。
还没等我从“被离婚”的冲击里回过神，又一条短信蹦了出来，还是那个乱码号：
“千年合约到期，许仙，赡养费已结清（西湖水干，雷峰塔倒），你已正式下岗。另：告诉现在顶上那个冒牌货，表演费打到我新卡上，账号稍后发你。勿扰。”
我：“……”
下岗？冒牌货？表演费？
我僵硬地抬头，看了看眼前历经风霜的雷峰塔，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无比现代、无比正式的离婚协议，最后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因为尬笑而发僵的肌肉。
祖宗哎！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家守这破塔守了不知道多少代，合着守的不是妖怪，是我那素未谋面的“老祖宗”许仙的劳改营？现在刑满释放…啊不，合同到期，人家单方面宣布离婚，我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灰孙子，还得替老祖宗接这份下岗通知？
我气得差点把手机砸塔上。
就在这时，前面旅游团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惊呼。
“哎哟喂！这咋回事儿？”
“快打120！有人晕倒了！”
“是那个保安！刚才还好好的！”
我心里莫名一紧，拔腿就往人群那边跑。挤开围观的人群，只见一个穿着皱巴巴保安制服的老人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老旧的对讲机。
是塔区的老保安，姓徐，平时沉默寡言，就爱坐在亭子里看着雷峰塔发呆。我们都叫他老徐头。
游客们七嘴八舌，导游也慌了神。
我蹲下去，正准备掐他人中，却见他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一条缝。那眼神，浑浊、痛苦，却又带着一种穿越了千年的悲伤，直直地刺向我。
他嘴唇哆嗦着，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娘…子……”
两个字，宛若干年风干的枯柴，骤然投入我沸腾的思绪里，嗤啦一声，浇灭了我所有的不忿和滑稽感，只剩下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凉。
周围游客还在喧哗，没人听清他说什么。
只有我，像是被这两字钉在了原地。
老徐头……许仙？
那个哭晕在保安亭的真·许仙？
我特么刚才还在他面前表演“许仙转世”？！
尬演撞上正主，还现场直播了“被离婚”？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惨剧！
老徐头很快被救护车拉走了，游客们也散了，只剩下我对着空旷的塔前广场，风中凌乱。
世界好像还是那个世界，但又好像哪里彻底不对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塔底的“快递通道”再没响过，老徐头在医院里也只是检查出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昏厥，身体没啥大毛病，但他醒来后更沉默了，整天望着窗外西湖的方向。
2 轮回世
我尝试着用手机回拨那个乱码号码，发短信，石沉大海。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家那扇快散架的老木门被人敲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