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牛奶中的杀机
高考前夜的别墅，静得能听见地下车库的电流嗡鸣。陈默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站在二楼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托盘。
母亲张岚温柔的叮嘱仿佛还黏在耳廓：“默默，快给辰辰送上去，他复习辛苦，你这当哥哥的多照顾着点。”
可就在几分钟前，也是这个温柔的声音，冷静地指导着弟弟：“粉末沉底，手别抖，搅匀一点，看着它完全溶了。”
父亲陈建国低沉的嗓音紧随其后，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记住，你才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他考得再好，也是替你考。准考证、身份证、录取通知书，都会是你的名字。他陈默算什么？一个早该纠正的错误。”
然后是玻璃勺碰撞杯壁的轻微叮声，以及液体被搅动的细微涟漪声。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中，前世临死前的画面如烧红的铁烙般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冰冷的白色天花板，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和无法呼喊的窒息感，还有围站在他身前、冷漠俯视着他的三双鞋——他省吃俭用送给陈辰的定制小牛皮鞋烦躁地跺着地；张岚鞋尖沾了他呕出的血，优雅地立在旁边；陈建国的旧皮鞋最终碾碎了他屏幕仍亮着的手机——那上面，是他惊艳到足以叩开任何顶尖学府的高考分数。
“死都不挑个好时候，差点误了我的大事……”陈辰不耐烦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是啊，辰辰别怕，妈妈在。总算解决了，以后没人能跟你争了。”张岚轻声附和，带着一丝解脱。
“记住，辰辰，陈家只有一个儿子，从来都是你。他啊，就是个错误。”陈建国一锤定音，为他的人生盖棺定论。
错误……
凭什么？!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咆哮奔腾，几乎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托盘上的牛奶杯剧烈晃动，乳白色的液体几乎要倾泻而出。
下一秒，他的手猛地稳住，稳得如同磐石。
滔天的怒火诡异地沉淀下去，凝成一片深不见底、冰冷死寂的寒潭。所有的颤抖、恐慌、剧痛、乃至最后一丝对人性的微弱期待，瞬间抽离得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杯中那乳白色的、泛着细微泡沫的液体。
然后，他转过身，脚步像猫一样轻悄无声，端着那杯毒奶，一步步走下楼梯，穿过空旷奢华的客厅，走进冰冷的厨房。旋开奶杯的盖子，将里面昂贵的液体，平静地、缓慢地、一滴不剩地，全部倒入不锈钢洗菜池的下水道。
他看着那乳白的液体打着旋，消失不见。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池壁，溅起细小的水珠。他仔仔细细地冲洗着杯子，里外都洗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再用干净的软布擦干水渍，包括杯壁上凝结的水汽。
然后，他从消毒柜里取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干净玻璃杯，从恒温壶里重新倒了一杯纯净温热的白开水。
牛奶？他们不配再消耗这个家的一盒牛奶。
端着这杯清澈无害的白水，他重新走上楼梯。脚步依旧轻缓，脸上甚至调整出一副略带疲惫的、属于“尽职哥哥”的温顺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