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祠堂惊魂
季家祠堂内,初秋的丝丝凉意裹挟着袅袅檀香,幽幽钻进众人鼻腔。六岁的谢宝宝静静伫立,目光直直锁定供桌上那盏鎏金长明灯。恍惚间,她的思绪飘回到七十三年前,那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母亲于八仙桌前,手持银针,泛着冷冽光芒,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医者当怀仁心,然所救应为世间活人,而非这供桌上毫无生气的泥菩萨。”
陡然间,祠堂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谢宝宝瞬间回过神来。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胳膊被季家长孙季承安紧紧拽住。这孩子眉眼间与年轻时的季怀瑾如出一辙,就连皱眉时左眉梢那颗痣的位置,都精准无误。“小屁孩,你刚刚对我爷爷做了什么?”季承安怒声质问,掌心的温度好似烙铁,烫得她皮肤生疼。嘿,这孩子竟和他爷爷一个样,一紧张手心就冒汗。
谢宝宝用力挣开他的手,裙摆轻轻扫过祠堂冰凉的青砖地面。供桌后的季怀瑾依旧保持着下跪的姿势,花白的头发垂落在微微颤抖的肩头,胳膊上那只用朱砂笔画的孙悟空,已被冷汗晕开了边角。“西林。”她刻意压低声音,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音量,轻轻唤出他的乳名,“你左后腰第三根肋骨处,有块月牙形状的疤,那是你五岁时偷爬老槐树不慎摔的。”
季怀瑾猛地抬起头,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炸开震惊的光芒。刹那间,周围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谢宝宝的父亲谢宏斌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如纸,伸手就想捂住她的嘴,怒喝道:“孽障!你竟满嘴胡言乱语!”然而,他的手腕却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住,季怀瑾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一字一顿说道:“谢先生,且让她说。”
谢宝宝奋力甩开父亲的手,踮起脚尖从供桌上拿起那盏长明灯。灯油晃动,洒出细碎的光芒,映照出她脸上与六岁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静。“民国三十六年,你七岁生日那天,非要把我刚获得的医学奖奖牌当作玩具,结果不小心摔缺了右下角。后来我用金箔修补好,如今那奖牌应该还在季家保险柜的第三层。”
祠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唯有长明灯的灯芯偶尔爆出几点火星。季承安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踉跄着后退半步,竟撞翻了身后的香案,供品稀里哗啦滚落一地。他满脸惊恐,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那奖牌可是爷爷的心头宝……”
“因为那是我拿命换来的奖。”谢宝宝目光如炬,掠过人群,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身着藕荷色旗袍的女人身上。此人正是原主的继母刘美兰,此刻她正偷偷往门口挪动,袖口沾染的草屑,让谢宝宝瞬间想起刚才自己被绊倒时,闻到的那股独特的茉莉香粉味。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七十年前,林家大小姐就最爱用这种香粉。
季怀瑾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谢宝宝一把按住肩膀。无奈这具六岁的身体力气太过微小,她几乎是整个人扑上去,才勉强按住他,说道:“别动,你刚苏醒,气血尚未稳定。”指尖触碰到他后颈的皮肤时,她摸到一个细微的凸起,那是当年车祸后留下的弹片疤痕,医生曾断言永远无法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