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萤火迷情
药房的窗棂外飘着几点萤火。
它们忽明忽暗,像南疆人说话时的尾音,总带着点捉摸不定的意味。
我伏在房梁上,看着苏糖糖指尖捻着一撮暗红色的粉末,轻轻撒进药炉。
火苗“嗤”地窜高,映得她眼底也跳动着细碎的光。
“世子,”她忽然开口,声音甜得像蜜里淬了毒,“萤火虫好看吗?”
我呼吸一滞。
她没抬头,手里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孔雀胆,见血封喉的东西。
可她的语气却像在问今晚的月色如何,轻松得让人毛骨悚然。
窗外又飞进来几只萤火虫,绕着她发间的银铃打转。
铃铛轻响,她终于抬眼,冲我笑了一下。
“北境的梁上君子,都像世子这么沉得住气?”
我翻身落地,故意带倒了一旁的药架。
瓷瓶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郡主好雅兴,”我盯着她手里的银针,“半夜炼药,还特意用孔雀胆淬针?”
她歪了歪头,发梢的萤火虫忽地散开。“怕什么?”她指尖一翻,银针稳稳插回发髻,“真要杀你,刚才那炉依兰香就够了。”
我这才注意到袖口沾了暗香。
甜腻的曼陀罗混着依兰,像她眼底的笑意,明晃晃的,却让人后背发凉。
窗外“咣当”一声——青黛又“失手”打翻了铜盆。
苏糖糖轻笑,转身掀开药炉盖子。
白雾腾起的一瞬,我看见她耳后有一粒朱砂痣,红得像未干的血。
“回去告诉北境王,”她搅了搅炉中药汁,黏稠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我炼的是治风寒的方子。”
骗鬼呢。那东西怎么看都像情蛊。
回寝殿的路上,萤火虫还在我袖口绕。
沈知白端着茶盘迎面撞上我,手抖得差点泼了自己一身。
“泻药?”我瞥了眼杯沿的白色粉末,“下次用无味的。”
他脸色煞白,活像见了鬼。
摘香囊时,我发现内衬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月见那丫头的手笔。
父王要是看见,怕是能当场掀了议政殿的屋顶。
枕头上全是曼陀罗的味道。
我盯着帐顶的蟠龙纹,眼前却还是她耳后那粒朱砂痣,和绕着她打转的萤火虫。
忽明,忽暗。
像一场醒不来的梦。
2 朱砂蛊影
那粒朱砂痣在我梦里晃了三天。
第四天早朝,父王把南疆国书摔在鎏金砖上。
羊皮纸撕裂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满朝文武的呼吸都凝住了。
珠帘后传来银铃轻响。
苏糖糖站得笔直,可垂在身侧的指尖在发抖。
她今天没戴那些叮叮当当的银饰,素净得像枝带露的白梅。
"北境三十万铁骑,"父王踩过碎羊皮纸,"不是给南疆当看门狗的。"
我数着她睫毛颤动的次数。十七下。
正好是国书上被撕碎的印章数目。
深夜的书房飘着松墨香。
我正批着军报,窗棂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苏糖糖蹲在窗台上,裙摆沾着夜露。
她手里攥着个青瓷瓶,指节发白。
"世子好雅兴。"她跳进来,药瓶在案几上滚了半圈,"半夜批改杀我同胞的军报?"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我看着她把暗红粉末撒在军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