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窗下的自白
我叫李建国，今年四十二岁。在被关进这栋灰色建筑之前，我是江城最年轻的副市长，分管城建与交通。办公室的落地窗曾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天际线，书柜里摆满了烫金的荣誉证书，最显眼的是省委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的结业证 —— 那是组织对我 “重点培养” 的明证。
而现在，我指尖能触到的只有粗糙的水泥墙，鼻腔里灌满了消毒水与霉味混合的气息。电子钟的荧光在黑暗中跳动，显示凌晨三点。这是我被隔离审查的第三个夜晚，铁窗外的月光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残存的尊严。
走廊里传来武警巡逻的脚步声，金属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让我下意识挺直脊背。这个保持了二十多年的习惯，曾让我在无数会议上显得沉稳可靠，此刻却只让颈椎传来一阵酸痛。墙上的日历停在八月十五日，那个本该为江城长江大桥剪彩的日子，如今成了悬在我头顶的绞索。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交代七号桥墩的钢筋问题，等我解释为何无视三次安全预警，等我承认自己是如何用 “百年工程” 的幌子，堆砌起一座豆腐渣桥梁。但我的喉咙像被水泥封住，那些话堵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疼痛。黑暗中，办公桌上那盏曾彻夜长明的台灯、酒桌上推杯换盏的虚影、女儿失望的眼神在我脑海中交替闪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第二章 荣光与奠基
四年前的奠基仪式仍历历在目。那天阳光格外慷慨，江风卷着彩旗猎猎作响。我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握着沉甸甸的铁锹，身后是规划图上横跨江面的宏伟蓝图。
“李副市长年轻有为啊！” 市委张书记拍着我的肩膀，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这座桥要成为江城的新地标，更要成为你的政绩丰碑。” 他的手掌带着烟酒熏陶出的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在我肩上烙下无形的印记。
台下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市报记者抓拍下我挥锹培土的瞬间。第二天，那张照片登上头版，标题醒目 ——《擎画江城发展新动脉》。妻子拿着报纸反复摩挲，眼角的笑纹里满是骄傲：“建国，我们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女儿放学回来，把报纸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的床头，铅笔在旁边写着 “我的爸爸是大英雄”。
那时的我确实意气风发。从基层技术员一步步走到副市长岗位，只用了十五年。同僚羡慕我的 “火箭速度”，下属敬畏我的 “铁腕作风”，连女儿学校的老师都知道，她爸爸是 “管大桥的大官”。我习惯了酒桌上的恭维，习惯了文件上顺利通过的签字，更习惯了把 “进度” 与 “政绩” 划上等号。
大桥工程启动仪式上，我对着摄像机承诺：“要建就建百年工程，绝不让人民群众失望。” 说这话时，我看着江面上盘旋的水鸟，真以为自己能亲手筑起一座不朽的丰碑。奠基碑上 “二零二一年春” 的刻痕，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第三章 第一次警报
第一次警报响起在去年十二月。第一场雪落得猝不及防，工程监理处的老王顶着一头白雪闯进我办公室时，眼镜片上的水汽几乎让他看不清路。他刚从工地赶回来，军大衣上还沾着泥浆和冰碴。
